“范州卢氏来了人，说是要与大姐姐说亲。”
郑尤淇此话一说完，帘帐便被人掀开。三房的郑尤沁大姐姐顿在了帘帐处，不知是进还是退。
窦嬷嬷闻声转身看去，见了来人，面露浅笑，“大小姐今日来晚了些。”
郑尤沁一听，方才愣怔又添了惊慌，一时间便有些手足无措，却也忙进来上前施礼，“嬷嬷见谅，今日早晨出门时遇到了些事，耽误了时间，嬷嬷莫怪。”
窦嬷嬷点了点头，“既是到了就好，下不为例，坐下吧。”
郑尤沁从丫鬟手中接过书匣子，便转身往后边的书案走来。只是方走到郑尤淇的位置，便绊了个踉跄，险些摔倒。
“大姐姐莫不是遇到什么糟糕事情？这般分神，竟是连路都走不好了。”郑尤淇假意上前去扶，实则方才便是她伸的脚绊的郑尤沁。
郑尤沁站直身子，也不敢避开了郑尤淇来搀扶的手，只是怯怯地低声说：“无事，谢妹妹关心。”
“嬷嬷，可否开始讲课了？”我抓起案上地那本《女诫》，大声问道。
窦嬷嬷拿起了案几上的戒尺，看了一眼那两人，道一句：“快些坐好吧。”
郑尤淇方放开了郑尤沁，回了座上。
郑尤沁经过我的案边，抬了一双秀美的大眼睛，轻声与我说谢。我便也能看到，那眼里红丝布满，含着水汽。定是哭过了的！
“今日授课前的第一句便是，与人相约，守时为礼。学习女德，守时亦为德行之一。姐妹相待，当以礼让谦和为礼，断不可口舌相加，失了和睦。”
……
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柏绿来传了话，让我们几人今日下了学便去东院的前厅见老太君。
刚到前厅的廊前，便听得里头谈论的声音颇大，其中不乏三房的郑瑞老爷的说话声。
自从三老爷回了荥州，这东院的前厅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安静肃穆，总显得呱噪了几分。
只听得有人拍案而起，“这卢氏也是我四姓大族，为沁儿定了这门婚事也是符合了祖宗的婚配规矩的。母亲方才那般便把卢氏来的人请了出去，着实不妥。”
这话方讲完，进去通报的柏绿已是出了来，让我们先到暖阁里候着，说老太君与各位老爷夫人们正在议事。
暖阁便紧挨着前厅，里头的人说话，仔细一听都能听得清楚。
老太君此时不让我们先回去，而是让我们不出面地挨近了去，怕是别有用意。
进了暖阁，解了身上的风衣狐裘，端了手炉方坐下，便听到了老太君说话。
“沁儿议亲，族中自有规程，你没有事先告知商量便私自允承，已是乱了规矩。今日若不是人家找上了门来，你是打算让沁儿上了花轿才让我这个老骨头知道？”
三老爷急忙道：“母亲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老太君像是气急，却也耐着性子问道：“那卢氏的底细可是查探清楚了的？”
三老爷还未回话，三夫人裴氏却壮着胆子抢先说：“母亲，这婚事是老爷在回荥州的路上允下的。当时卢氏听得我们是荥州郑氏嫡支，便说有意结亲。只是那卢氏的公子，儿媳看了，脸色青白，气虚体弱，倒像是……”
三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三老爷郑瑞已是打断了去，“妇道人家见识短浅，那卢氏公子只是偶感了风寒才脸白气虚。他虽出生旁支，却也是家底殷厚，沁儿嫁了去，断也不会差。”
三夫人语气中带着惧怕，却也接了话：“这卢氏公子怕是常年缠绵病榻，才这般的虚弱。沁儿再怎么说也是我放在心头疼着长大的，如何能让她嫁了这么个郎君？”
抬眼望向对面榻上的郑尤沁，面色发白，柔荑紧握，泪珠子在眼中打转，却硬是没有落下。
三夫人话里已带泣声，闻者不免伤悲，只听得厅中有人细细安慰了她。
果然，这婚事是在回荥州途中“偶遇”的，只是没想到定亲之人是个病唠子。
三老爷像是不满三夫人所说：“女子嫁过去便是相夫教子，只要沁儿生得子嗣，便可在那家里当家作主，男人身体弱些，养着便好。”
老太君敲了拐杖，大喝一声“混账”，便又说：“沁儿再怎么说也是我郑氏长孙女，再哪般不济，也不至于要嫁那卢氏旁支的一个病唠子。”
三老爷却是不依，“沁儿是郑氏长孙女不假，但是皆因她这父亲无用，只是永州一个小小的刺史，而母族却也只是个败落了的裴氏出生，怎能与大房、二房的女儿相比了去？旁支也是卢氏大族，当是嫁得。”
对面的呜嘤啜泣之声渐起，却也被郑尤沁生生地压住。
郑尤淇瞥了郑尤沁一眼，嗤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要是不想嫁，现在就去前厅当着祖母地面拒了去，总比你在这里哭强。”
郑尤沁收了哭声，带着鼻音说：“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我如何能拒？”
没想到郑尤淇瞪了她一眼，站了起身，甩袖道：“既不敢拒，也不愿嫁，只管哭？还真是窝囊。”
郑尤淇的话虽是缺了些人情味，但也不无道理。
在这个时代，婚姻嫁娶，有个为自己考虑周全、听取自己意见的父母，真的很重要。
突然想起了数月前，从皇宫回宁王府的马车上，长公主与我说地那番话，心里不禁庆幸的。
只是，见那三老爷对待三夫人的态度，就算郑尤沁去说了，恐怕也没能落得个好结果。除非，老太君那里能做得了主。
这时，大老爷出来接了话，话中甚是不满，“三弟，婚配之事，还当谨慎，切不可急于一时。这般马虎应承下来，万一有了差错，许错了人家，有损祖宗脸面。”
三老爷也不耐烦听大老爷的劝：“大哥，我女儿可没有你家淇姐儿一般有万担的嫁妆。这卢氏说了，只要沁姐儿嫁了过去，嫁妆这些通通不论，还答应以六十万两作为聘礼。大哥管的公中，给不了我六十万两银子去周旋回京城谋官职，这沁儿的一桩婚事可是能帮我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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