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娇示意李岩坐在对面,小手拿起了酒壶,给他满了一杯梨花白。
展颜笑道:“你看我家里像是干什么的。”
李岩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说道:“看不透。”
“姑娘看着可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可是明显读过书,气质出众却又识文断字,言谈颇有才学。更令我惊奇的是,今日我遇险之时,姑娘用三根手指勾住我的腰带,就把我在马蹄落下的瞬间,把我拉到了街边。可见姑娘是个有功夫在身的。”
李岩苦笑的摇了摇头,这个可真是不好猜了。
这姑娘身上带着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叛逆气质,洒脱不羁,就像一匹草原上的胭脂马,浑身洋溢着自由、奔放、热烈的气息。
他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女孩子。
邢娇笑了笑,说道:“不用猜了,我爹爹办了个戏班,我们一家都是唱戏的。你说我有功夫,因为我是唱刀马旦的罢了。”
李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个年代,唱戏的是真正跑江湖的,他们流动在各地表演,见多识广,女孩子抛头露面,自然没有一般女孩子的矜持。反而性格爽朗大方。
唱戏的都是真功夫,俗话说好功夫不打烂戏子。因为他们天天练,你觉得自己是真功夫,可是你不一定打的过这些唱戏的。
后世练散打的,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唱京剧的。
“你们这段时间是在京城演出吗,不知道叫什么戏班,有时间我去捧场。”李岩笑道。
京城不比别处,现在大的戏班都是有剧场演出的。
九州大戏院的成功,导致很多商人蜂拥投资戏院。
邢娇定睛看他眼睛,发现李岩没有一点因为知道她是戏子,而有所轻视的表情,和开始时一模一样。眼睛里也都是真诚。
心里的担心,顿时消散了。
“我们家的戏班叫做清德班,之前在九州大戏院演出过水浒。”
李岩愣了一下,说道:“我看过你家戏班的演出,场场爆满,戏排的真好。”
李岩忽然惊喜道:“我看那场剧里只有一个旦角,就是穿红衣服走钢丝的姑娘。大家都称为红娘子的名角大家,那就是姑娘你吗。没想到居然有幸见到姑娘本人。”
红娘子已经一炮走红,成了名角。在京里人气很高。
只不过这个时代演戏都油墨重彩,看不出本人面目,所以李岩也没有认出来。
邢娇笑道:“什么名角,大家,一个戏子罢了,下九流,上不得台面的。”
李岩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何必如此轻贱自己呢。近期我在订阅《苏报》,我觉得苏报上的文章说的不错。四民本应平等,不该分什么上下九流,只要是靠本事谋生的职业,都应该被尊重。”
邢娇还是第一次从读书人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戏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这芸芸众生,那个不是天地之间的一个小角色呢。人生如戏,亦如梦罢了。”
邢娇惊讶的发现,李公子说的好有道理。
她掩嘴笑道:“我爹说的一段话,倒是和公子说的有些相映成趣。他说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这世间,疯疯傻傻本是一台戏。”
李岩喝了一杯酒,说道:“令尊说的好,当浮一大白。”
“我再加上一句,编戏的全是骗子。”李岩笑道。
哈哈哈,邢娇被逗乐了,笑的花枝乱颤,眼里都是小星星。
这李公子不仅人长得俊,还这般风趣。
两人越说越是投机,真有些相见恨晚。
要不是是异性,恨不得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兄弟了。
二人越喝越多,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李岩喝醉了。
“邢姑娘,认识你真开心。我这十八年,被家父管的和家里拉磨的驴一样,整天卧室、书房转圈。没意思透了。从来没有像今天和你喝酒这么痛快过。”李岩大着舌头说道。
看他已经醉了,口无遮拦,他的书童,在边上急的不行,又不敢劝说。
邢娇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哪有人把自己比喻成驴子的。
“不行了,我不能喝了,我得回去了。再喝就走不了路了。邢姑娘来日方长,咱们有空再聚。”李岩看了眼窗外说道。
邢娇虽然喝的和他一样多,但是除了小脸儿通红,一点醉意没有。眼神儿十分清明。
“李公子,明天我就要离京了。这一走,天涯海角,恐怕未必有缘再聚了。”
邢娇看到李岩惊讶的看着她,想了想又说道:“如今这大明,天灾人祸,朝廷腐朽黑暗,百姓流离失所,已经有了末世的光景。能做官,也要和光同尘,顺势随缘,太正直的人,官场上吃不开的。”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要是没中进士,也未见得是坏事。李家富庶,回家乡归隐也不失是个好选择。”
李岩有些惊讶,一般人可不会这般劝说。
读书人追求的目标不就是金榜题名,进入官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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