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洺的神情有几分复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故意装傻吗?
明明知道他问的心情,不是这个意思,却故意说因为战争来了,愿意一起奋战。
而且愿意战斗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也是中洲的子民?
今洺唇边有一丝苦意,他向房中望了一圈。
小舍中点着两三盏昏黄的灯光,烛光摇曳着,倒映两人的影子,绰绰约约,时而分离,时而重叠在一起。
此前送来的礼品物件,都好好地摆放在壁台上,首饰和玉佩也没有被使用,似被珍藏,也似被雪藏。
既然到了这里,也没有退路了,不若破釜沉舟。
今洺没有回灵均的话,转而道。
“你曾经问我,我等的,究竟是灵均,还是杜丽娘。”
“今天我可以告诉你,我等的,既是阿泽,是灵均,也是杜丽娘。因为他们都是你。”
灵均并没有料到很久之前的问题,会在此刻会被重提,不仅有一丝讶然。
过了半晌,黄衣小人儿又开了口。
“那么如果,我如今既不是阿泽,不是灵均,也不是杜丽娘,陛下又会怎么办?”
今洺深深看了他一眼,“只要是你,容貌、嗓音、生死,这些我都不在乎。”
灵均愣住了,被这样一番话深深打动了。
之前经历的所有痛苦,所有的等待和犹疑,所有的猜疑和纠结,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为了这一句话,哪怕让他再死上一百次,也是心甘情愿。
但是他还是哽咽着,问道。
“哪怕我已经不是活着的人了,而成了一只妖?你也不在乎吗?”
“哪怕我这具身躯,不是血肉,而是木头呢?”
今洺的瞳孔突然散开了,仿佛听说了什么骇人的鬼故事一样。
他之前对于灵均是如何从薛诚和吕良手中逃脱,又是如何变成傀儡师的经过一直都存有疑问。
但这都是灵均的伤疤,他不愿去触碰,就没有再追问。想来可能是被好心人救了,又学习了一些江湖术法。
毕竟中洲这块土地上,神鬼妖魔和人类皆是相伴相生,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少见。
虽然巫祝曾经提醒过他,这傀儡师似乎带着些血腥杀戮的味道,今洺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听灵均说起,再仔细地一端详,才发觉的确他的面容和动作,都有些微妙的僵硬,不用于常人。
而他所操纵的那些傀儡,也逼真的过度可怕了。
今洺的目光又停留在了那个黄衣小人身上,对这个木偶姑娘,他最初就有些眼熟,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现下突然想起来,那是在梨若园看牡丹亭的时候,坐在第一排,传闻迷上了戏子阿泽的千金大小姐,尹家的女儿尹幼清。
今洺身上的血突然凝固了——
那些陈述尹幼清、薛诚、吕良死亡案情的折子在脑中浮现出来,全都串联了起来,凶手是谁,已经一目了然。
他的身影有一丝抖动,“是你,将所有人都杀了,然后做成了木偶?”
随后更多猜测涌现了出来,将他的头撞得生硬。
“你的这些木偶人,全都是杀了人之后做成的,是吗?”
“难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看的,都是死人演的戏?”
难怪灵均总是在说,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灵均了。
今洺觉得自己的心疼得留血,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却是个杀人魔。
灵均站在原地,看着今洺脸上的表情阴晴变幻,瞬息万变。却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因为连他的嗓子,都是借用的已经死去的幼清的尸体。
他方才话出口的瞬间,便开始后悔,不应该说出口。
若是真被今洺猜出了真相,恐怕他再也无法站在他面前了。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今洺恍惚了片刻,悲伤、悔恨、心碎,各种情绪涌现了出来。
前一刻表白时有多么欣悦,现在就有多么绝望。
他突然从腰间拔出长剑,剑华闪耀,银龙般飞舞了出去。
灵均却一点都不闪躲,依旧定定地立在原地,只是面色已经冷成了灰。
“我的肉身已死,如今不过是虚无的魂魄,附在了木头之上,陛下即使斩断了这身躯,又有什么用呢?”
今洺手中的长剑抵在灵均的脖颈,眼中的光影还在闪耀,被这样一说,手上的动作停滞了。
两人这样久久伫立了很久,今洺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中剑。
“若不是那吕良和薛诚先伤害了你,估计你也不会堕入这样的地步,说起来,还是我的错。”
“那么,就由我来承担这罪孽。”
“来人。”今洺唤道,便从暗处出来了几个随身护卫。
“从今日开始,偃师灵均被幽禁在此处,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进出,也不得见任何人。”
他无情地吩咐道,没有再留给灵均一个眼神,便转身离开。
哐的一声关门声响,空荡荡的房中,剩下一脸绝望的灵均,手心攥得生疼,却只能眼睁睁眼望着那个身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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