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拿不出来如此数额巨大的赔偿款——十年的逃奴,其所积累的惩罚赔偿款已经是个天文数字,就算她再工作一百年也还不上,搭上津上所有的积蓄、搭上这些流浪汉们拼命凑起来的一点点钱,也只是够津上再见她一面的罢了。
津上就在这时拔剑了。
然后,贵族雇来的一位勇者就用拳头告诉了他,同为二次突破之间也有差距,而且这差距足以让他绝望。妄图袭击贵族、强抢私人财产的津上被毒打了一顿之后关进大牢里,这聚集了大量流浪汉、病人、残疾人和亚人的聚集点也就被骑卫队们捣毁,驱散了这些没有户籍、没有身份、不交税款的流民。
在牢房之中,津上发下恶毒的誓言,他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换取一个人的支持和帮助,让他能够救回自己的“姐姐(母亲)”。
而一位对亚人并无恶感的贵族向他伸出了援手,给予其想要数额的钱财、给予其政治势力的帮助和庇护、动用私人关系疏通渠道,让他能够用金钱买回那名奴隶,代价则是其一生都要为贵族所驱策雇佣,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津上答应了。
但那一箱的金币抬进去之后,却几乎是没怎么被动过的就送了回来。
那位主人的态度在面对津上背后的贵族时异常客气恭敬,但也只按照市面上的规矩拿走了五枚金币——这不是因为他想讨好这位贵族,而是因为这是买回一具尸体的价格。
亚人身上的债务已经不需要任何人去偿还了。
因为她已经被贵族以发泄的手段折磨至死。
收取五枚金币,只是收取尸体的价钱罢了。
津上在那间停尸房之中痛苦的哀嚎了整整一夜,其撕心裂肺的嚎叫、其悲痛至极的哭诉,令向来不会与他人共情的贵族也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压抑和不悦。
名为津上的剑士已经死了。从那间房间之中走出来的,就只是对钱有着难以想象的痴迷、手段残忍狠辣,只在自己的主子面前有所收敛的黑潮。
流水之刺客,黑潮。
“在他生命的最后,他既然选择保护下这片契约书的残片,就说明他还是当年的那个津上少年。”
男人说完这个故事,那柄剑自主的飞回了他的腰间挂好。
“我和他的雇佣关系已经结束了,所以,我也不会在今后对你们有什么报复行为。”
“不过,我有预感,我们之后还会见面。”
“对吧......”
“【异界的少年】。”
他似乎言有所指,目光扫过所有人,叫人看不出到底是在关注着谁。
随后,男人起身,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走出了庄园的大门,在庄园之外等候着的骑兵与马车已经等候自己的主人多时。
在登上马车之前,男人忽的回头说了一句话。
“别管米洛尔背后的事情。”
就是这样一句无头无尾的话语之后,男人便钻进了那架巨大的白色马车,扬长而去。
看着他马车之上的金色龙翼徽章,已经对三圣的官僚贵族们有所了解的勇者们一下子认出了这家伙的身份。
龙狩家族......那是世袭罔替的实权公爵的家族......
他是当代的龙狩大公?!
在马车之中,大公浅浅的喝了一口热姜茶。
在他的手边,放着一份任务书——勇者殿的任务书。
是了,他本人也是勇者,那么不论是本人出马还是手下有如黑潮津上那般的勇者,都可以从勇者殿之中接取这些任务的。只是任务书之上鲜红色的“特级危险”字样,证明里面的任务恐怕比暴走勇者米洛尔这一件还要危险得多。
白色短发、末端略带些翠色的亚人女仆正恭恭敬敬的跪坐在他的身旁,在这架虽然巨大、但也难免会有颠簸的马车之中,端着茶具,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可见其姿态之稳重、对身体的把握之好。
大公只是打开任务书看了一眼,就丢回了托盘之上。
亚人女仆看了一眼,鲜红色的“特级危险”和诸如“极渊地海”“宝石”之类的字眼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大公忽的打量了她一下。
......糟糕,难道是......
正当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的时候,大公说话了。
“茶有点烫了。”
“我喜欢喝凉一点的。”
绯红玫瑰庄园之中。
勇者们尚且沉浸在大公所讲述的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故事之中,回味了半晌才开始商量着如何瓜分这些魔法道具。
但法雷尔心里早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曾在短暂的瞬间看过那位津上的记忆片段的他当然清楚,大公所说的一切几乎都是真的,都能够和自己所看到的记忆碎片对得上号,不会是信口捏造的。
......真是个悲哀的家伙。
明明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却就这样搭上了自己的一生,变成沉浸在过去和遗憾之中的,和自己想要成为的完全不同的人。
何其悲哀啊。
在此前,曾短暂的窥见过一点点有关于暴走勇者米洛尔的记忆碎片的法雷尔,不由得把这两位他所见过、接触过、战斗过的两位最强勇者对比起来,却发现二人的结局竟然有着惊奇的相似性。
他们似乎都是在打算不再进行这刀头舔血的生活、打算好好的生活下去的时候,命运就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到底是因为、这世界的背后名为命运的家伙的恶趣味......
还是因为我们勇者就是这样一群只能悲哀的啜饮鲜血、在战斗之中方可活下去的悲哀生命了?
这他妈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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