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原本是怯生生的,整个人如处在噩梦中,直到看见孟珩倒下,快要死了,孩子如梦初醒,再也撑不住,扑到孟珩身边来。
孟珩看着他哭花的脸,心头一阵一阵的难过,他抬手擦掉孩子脸上滚烫的泪水,这一刻他感到后悔。
若是时间能够往回后退,哪怕半个时辰就好了。
他一定会选择把萧元景还给卫知韫,带着自己的孩子远走他乡,过上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可是现在,他完全没有机会了。
他即将死去,他的孩子在这个人世间,将会彻底没有亲人。
回想这一生,他对不起很多人。
当初既然已经娶了公主,就该满足,和公主好好过日子,何必想着再自己立功,再为自己加官进爵呢?
若当初满足了,日子也会好好地过下去,至少还是驸马。
再后来,到了宣国,若也满足了,不再放不下卫知韫,他也能带着孩子活得很好。
最不济,也就是刚才,只要他稍微想要回头,他都能照顾孩子到孩子长大,不至于让孩子此生都没爹没娘的。
孟珩的眼泪滚滚而出,抚摸着孩子的手颤巍巍的,他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最后也只说出这么一句:“孩子,是父亲对不起你。”
“父亲,你不要死可不可以?”孩子哭成泪人,只有一个朴素简单的愿望。
孟珩无法答应他这个要求,只能说:“孩子,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叫孟怀乐,字无忧。不要记得父亲,也不要记得你的母亲。我们都做了大错事,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此时的孟珩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他眼前渐渐变得漆黑,一身浅黄色裙装、雍容华贵的卫知韫,也在他面前慢慢远去。
曾经那个灿漫的、胆大的、无忧的、待感情至纯的少女卫知韫,在他的脑子里、心目中,逐渐清晰鲜活起来。
那是卫知韫未嫁他之前的模样。
他好想伸手去触摸,可他一伸手,那样鲜活的少女就破碎,消失不见了。
孟珩失望地垂下手来。
在弥留之际,他仿佛看到一个大雨天,自己风光回家,长剑刺入卫知韫的腹中,再将她眼珠子挖出来,尸骨置于镇魂井中。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孟珩骇然!
他居然做过这样的事情!
难怪,难怪卫知韫会一开始就要他死,要他全家死,原来是这样……
可孟怀乐的哭声,还是响在他的耳边,他记忆中自己有三个孩子,现在却只有一个啊。
他得妥善安置这个孩子不可。
于是,孟珩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指向卫知韫那边:“灼灼心善,她会善待你,你跟着她……”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便垂落下去,人生陷入永久的沉寂,远处的厮杀声再也到不了他的梦里。
“父亲,父亲你不要死……”孟怀乐扒拉着孟珩,用力地摇晃着他,但是孟珩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孟怀乐哭得越发伤心,差点厥过去。
周遭的人都觉得他可怜,但是又无可奈何,毕竟他父母所做的都不是人事,而他又如此无辜。
而在一棵大树后面,隐藏着一个人,将这一幕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捂着嘴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
却说萧鹤凌,并未因为孟珩的死去,而有所停留,他大步上前将卫知韫和孩子,一把搂入自己怀中,很用力又很温柔。
孩子在怀中,卫知韫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任由萧鹤凌抱着她,她才能有一点真实感。
“没事了,灼灼,孩子很安全。想要伤害孩子和你的人已经死了。”萧鹤凌轻声安抚她。
他抬手抹掉卫知韫脸上的泪水,低下头去顶着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相接。
卫知韫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问他:“你怎么来了?和宣国的战争还需要你主持,你来这里,那边出差错怎么办?”
萧鹤凌道:“看着你走下城楼我很心慌,深怕你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京都城有宣武老将军、周为他们镇守,不会出事。相反,若我不来,方才的情况我只怕要悔恨一辈子。”
又说:“灼灼,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要怕影响我而不告诉我。你不知道方才我有多庆幸,庆幸自己跟着你来了。”
那一箭射得太用力,以至于现在他的手臂都还有些发麻。
那一刻,他真的是愤怒极了,他是皇帝,却总有人胆敢伤害他的皇后和孩子,简直不能容忍。
“说起来此事还是怪我,竟叫乳娘钻了空子,把小阿孝带走了。”萧鹤凌说道。
他松开卫知韫,看向乳娘,乳娘感受到他的目光,直接跪下来求饶。
“皇上饶命,奴婢家中还有一双儿女要照顾,奴婢只是想活命而已啊。”
砰砰砰地往地上磕头,又求卫知韫:“皇后您饶奴婢一命吧,看在奴婢喂养过小睿王,求求您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卫知韫道:“你若只是逃命,我能理解你。但是你选择掳走小睿王,任何做母亲的都无法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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