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活得随性，火爆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一听这几声“喜欢”，便是即刻将方才的介怀抛到了脑后去，清粥小菜也吃得畅快不少。
饭毕，瑛睿悠悠饮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明知时候已是不早了，却是不甘愿离开。
他生怕顿下话头，她就会说些撵他走的话，便又道：“明晚我与父王要到将军府去，却不能与你一起用晚膳了，后日我们再一起。”话落又添上一句，“大后日也一起，还有之后。”
苏小婉无奈轻叹，不知他这句之后要到什么时候。
再过两日，倘若白公子如期回京，定是会有什么需要十三影去做的，她绝不能再无所事事在这里悠哉了。
更何况，即便公子不回来，一直住在瑛王府，总归也不是长久之计。与他日日得见固然美好，可如是迷失在这如梦似幻中，陷在里面拔不出来，却也危险。
然而此刻，明灯如白日光晕，心尖人近在眼前，这般扫兴的话，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便只笑不言。
又静静坐上半晌，小贵扣门进了来。“睿少爷，今夜您是不是还宿在东厢？昨日里匆忙，许多物事都不齐全，小的已是吩咐他们去置办了。”
苏小婉诧异道：“小王爷换了房间？”
瑛睿一滞，还没想好怎么说，小贵嘴快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现在待着的这里，就是睿少爷的院子。”
苏小婉又是讶异，又是茫然：“那……”
瑛睿忙道：“昨夜里回府时你昏迷着，我就直接将你带回了我房里。后来见你睡得安然，便索性将你安置在这里了，反正我睡哪里都一样。”
苏小婉即刻坐立不安起来：“怎么会一样，定是有诸多不便。小王爷今夜还是回来住罢。”
瑛睿一下子乱了章法：“什么意思，你又想离开？”
苏小婉呆了一呆，正不知怎么解释，小贵解围道：“少爷，小婉姑娘的意思，是说她换到东厢去住，毕竟这里您待的惯了。”
瑛睿这才又安下心，摆摆手道：“没那个必要，左右我白日里也会过来的。”
小贵不识时务接上一句：“眼下已是入更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回去？那边洗澡水都备好了。”
瑛睿斜他一眼，却也没什么借口厚颜留下，便站起身道：“那小婉姑娘也歇下罢。”
苏小婉点头应一声好。
快入夏了，王府花园中隐约有了蝉鸣，吸了吸鼻息间的花草香，瑛睿没头没尾问身侧掌着灯的小贵：“你说她是不是喜欢花？”
小贵叫他问的一头雾水，疑惑地转过头。
瑛睿轻飘飘瞧他一眼，自顾自分析道：“你想想，在街上玩飞镖的时候，她就看上一盆木槿，后来回了府，又来了花园。”
小贵才了然，他这话头还是在苏小婉身上，顿了顿道：“依小的看，倒也不见得。就说之前赢来那小珠串，我看小婉姑娘也喜欢的紧。”
瑛睿不以为意嗤一声：“那破玩意有什么好，连珠子都是赝品。”话落又若有所思道，“不然我明日去珠宝铺子，买串真的南珠给她？”
小贵掌灯的手抖了抖，欲言又止多时，叹口气道：“少爷，您对小婉姑娘，是不是太过上心了些？”
瑛睿锁起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贵跟他久了，平日里说话也大胆，只这时还是得斟酌片刻，吞吞吐吐道：“那位姑娘怎么说，身份也摆在那，如是走的太近了，小的怕老王爷会不喜……”
这话堵了瑛睿一下，他语气里带上恼意：“怎么，我好不容易有个志趣相投的玩伴，父王还要干涉不成？”
小贵垂首不语，再走出几步，到了东厢院前，才慢吞吞道：“少爷当真只拿小婉姑娘当个玩伴？”
瑛睿拂袖进了屋，恼然道：“不然呢？”
小贵站在他身后满脸愁苦地摇头，只叹气，不说话。
瑛睿让他几句话问的颇为烦乱，莫名就想起方勤然拿折扇指心口的那一下，然还没待他理清这思绪，耳朵边又传来叩门声。
瑛王爷身边的一个小厮慌张跑进来，脸色像吃了苍蝇：“睿少爷，王爷唤您去一趟。”
瑛睿正脱外袍的手顿下，不耐烦道：“这么晚时晌，父王又叫我作甚？”
那小厮两手紧张地绞着，垂着脑袋颤巍巍道：“王爷方才正打算就寝，却发现卧房的几个柜子都被人翻过。”
瑛睿腾地一下站起身，眸光凛凛：“你是说，又有不怕死的来王府偷东西？”
小贵也问：“可是丢了什么？”
那小厮汗珠子淌了些下来，嗫喏道：“似是没少什么，只怕又是……”
瑛睿阔步就向外走去：“又是那该死的簪子！”
正房里，瑛王爷穿着里衣端坐着，桌边的茶水一口没动过，见他进来，劈头盖脸就问：“你留在府里那歌女，可清楚她的底细？”
瑛睿吃了一惊，登时就紧张起来：“父王在胡说些什么，怎么可能是小婉姑娘！”
较之他的慌张，瑛王爷面色严峻，更显得冷静：“空口无凭的道理，为父亦是知晓。只上回被人闯了空门后，我与你大哥都在王府的守备上增了防范。”
“即便这样，您也不能说是……”瑛睿提高了声调。
瑛王爷冷哼一声将他的辩驳打断。
“为父并未多言什么，只问你清不清楚她的底细？”
瑛睿脸一绿，涩然摇摇头道：“不如何清楚……”
王爷再哼一声：“你识人不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此前那贺衍就是一个例子！”
瑛睿梗着脖子，话语不服气，音量却低下几分：“小婉姑娘和他不一样，再者说，今日儿臣几乎一直与她在同一处，她如何又能分身来您的卧房偷东西。”
瑛王爷肃然的眸光直直望进他眼里：“一时半刻都没分开过？”
“那是自然，我们傍晚去了街市，之后又……”义正言辞说到一半，瑛睿忽而记起，他回府那时苏小婉并不在房中，却说是去了花园……
眼里的光黯淡下些许，他仍嘴硬道：“无论如何不会是她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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