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人立在一侧,沉吟道:“十郎说得不错,你祖母将九娘教导得很好。”
老太君教九娘,着实指点过,可更多的还是沐九娘自己领悟。
鬼医唤上二奴,带上红泥小炉上了乌篷小船。
沐容走近沐家兄妹三人,将他们唤到一边,道:“二哥,给我备几名写字速度快,字体公整的笔录文人,待我瞧过医书,便由我诵出由他们记录。”
沐十郎连连拍着巴掌:“鬼医定不知九娘的本事,到时候我们沐家藏书阁又多一套神医族的医书。”
沐二郎使了个眼神,示意沐十郎与沐曼华休要多言,“十郎,你回去安排,寻三五名写字速度快、笔迹又工整的笔录,先莫张扬,待办成之后再说。”他顿了一下,问道:“不知妹妹要在何处进行。”
“回行馆得近半个时辰,如此太耽搁时间,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记下来,时间搁得越久,越易遗忘。在明春园寻个院子,先将笔墨备好,稍后待用。”
沐曼华道:“九姐姐,这个我可以帮忙,我识得大周贵女,可以请她们帮忙,就说九姐姐挑战鬼医后需要休息,她们听说过你前些日子中毒体弱之事,你又救了大周凤祥郡主,定是乐意的。”
沐二郎道:“必须是单独的院子,不能被人打扰,你可明白?”
沐曼华连连点头,转身离去。
沐二郎生怕有人对沐容不利,令人备了红泥小炉与茶水来,又有春香、秋香二人进了凉亭服饰。
沐容吃了枚苹果。
鬼医朗声道:“丫头,我使的是名琴绿绮,相传此琴乃是司马相如夫妇留下的传世名琴,乃本医最心爱之物。”
沐容看着手里的琴,这琴是老太君送她的礼物,“我手中之琴,乃先母遗物,名唤长相依,是家父当年为我母亲请最著名的乐师打造。”
一把是普通的琴,不过因着有父母的感情在里面,于她就有了别样的意义。
绿绮可是千古名琴,在比乐器上,沐容就输了一筹,但她笑得淡然,就似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鬼医心下的沉重感又重了两分,一个是名琴,一个是普通琴,就算他真胜了,又有何光采,何况对方就是个小丫头。
在鬼医的数数声中,沐容的纤指已落在琴弦,做好准备,她学了声婴啼之音,众人听得稀奇,立时个个侧耳细听。
鬼医则是气恼不已,“哗众取宠,臭丫头,弹个琴也要玩出不同寻常的声音,你弹就弹,居然学婴啼之音。”
然,这才是开始,弹到每一节关键之时,她依旧会配些声音,比如孩童的诵书之音,就连听不懂琴韵的人,都能感受到琴里讲诉的故事与意境。
沈宛并未离开,她听着这个看上去只得十二三岁的少女如何挑战鬼医,很显然,鬼医的琴音出现了两分凌乱,这是走神。
明春园里,无数的人看完争夺第一名的大赛后,纷纷奔到凉亭欣赏鬼医与西凉沐九娘斗琴。
沐九娘一边弹琴,还诉事吟诗,让人身临其境,懂音律的、不懂音律的,都在凝神而听。
文赛结束了,更多的人汇聚了过来,在沈宛那抑扬顿挫的声音里,又伴着迷人弦律,无数的人听得醉了、痴了。
萧策静立人群:“这女子是西凉沐元济的爱女?”
“回少傅大人,是沐元济唯一的子嗣,他妻子乃范皇后的胞妹,夫妻感情极好,当年少傅大人在沙场布阵,将他困陷阵法,为乱西凉军心,散布流言说他已经战死。他妻子惊闻噩耗,动了胎气,产下一女后撒手人寰……”
你萧策使的计谋,却害人家夫妻生死永隔,只留下一个幼女。范氏仙逝之时,还不足双十年华,正是如花妙龄之时。
往事历历,萧策记得那是十四年前的事,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而今却已三十余岁,正值壮年。那时的他输给了沐元济,后来又陆续输给沐元济几回,他不否认,沐元济是一个真正的龙虎将军。
这女子年纪不大却很聪明,但凡听旁人一讲早前她如何与鬼医打赌,就知道她用了心理战术,先在鬼医“不会败的琴技”上击其信心,之后又别出心裁地以诉事、吟诗来讲叙《沉浮》。
论琴韵,她胜鬼医两分。
论琴技,鬼医胜她三分都不止。
琴技易练,但琴韵却是天生的,有灵性之人,会赋予琴曲新的灵魂。可是,她就是靠着这样的别出心裁,让聆听的人都听她的琴音,而少有人关注鬼医的琴,弹到最后,她已经不在乎琴音是好是坏,更多的是随心所欲,就凭她的这份随意,也能吸引不少人。
沐容的手臂早就酸了,可她一直在坚持,手指更几近麻木,指头上亦有了几道小口子,血染琴弦,空中有淡淡的血腥过漫过。
忍住,她必须忍住,将她独特的《沉浮》讲给世人听。
程子龄是沐容敬重的前朝名臣,他应该受到后世的景仰。
她咬了咬牙,忍住指尖的痛,以她的方式弹奏、吟诵程子龄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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