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宫禁落下之后,穆劭只身入宫,陆庭业在宫门口接他,两人一路朝着御书房疾步走去。
“陆内官可知父皇深夜招我入宫所为何事?!”穆劭一边走一边问道。
“陛下未有明言,王爷恕罪。”
这几日,左相纪清和朝中几个身居要位的老臣都动作频频,他不是不知道,皇上想必也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他不明白,在这种时候他的父皇为何要招他进宫。
到达御书房的时候,穆青瞻正在练字,书案上高高叠起的奏章被搁置一旁。
“儿臣参见父皇。”
“来了?起来吧,找地方坐!”穆青瞻转腕将笔下正在写的那个下字的最后一点完成,招呼穆劭坐下后,将镇纸移开,取下写着‘兼济天下’四个字的纸,吹干墨迹后左右打量一番,扭头看向穆劭:“来看看,朕这几个字写的如何?!”
穆劭起身上前,恭敬的从穆青瞻手中接过那幅字,盯着端详半晌后笑着看向穆青瞻道:“父皇深夜招儿臣来,不会只是品字这么简单吧?!”
“你就先说这字怎么样?!”穆青瞻就着陆庭业端着的铜盆洗了手,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道。
穆劭眯着眼睛又看了一眼那幅字笑道:“字自然是好字,不过……父皇要写的话,不应当是写清平盛世,写国泰民安,怎的写起兼济天下来了?!”
穆青瞻将擦过手的帕子丢进铜盆,一边整理着卷起的衣袖一边没好气的道:“你别装蒜!现在那些天天跟在左相屁股后面的老东西一个个的挤破头似的来给朕上折子,要求朕早立皇储,朕不信你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穆劭将那幅字规规整整的放在书案上,重新用镇纸压好,这才慢条斯理的道:“儿臣知道是知道,不过这臣工们关心国祚乃是常情,立不立,立谁,那都是父皇的决定,与儿臣能有什么关系?!”
穆青瞻脸色铁青,伸手指着穆劭的脑门怒道:“你都快成了别人眼里的钉子,肉里的刺了,你当你还能置身事外么?!”
穆劭也不再嬉笑,敛去面上故作玩笑的神情,正视着穆青瞻指向他的那根手指沉声道:“儿臣知道,自打儿臣出生那天起,庶长子这个身份就已经注定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些年儿臣避出京都,为的就是让那些常戚戚的有心人放下心里的芥蒂,可是这一次,把儿臣推到这个风口浪尖的不正是父皇您么?!”
他自打知道穆青瞻将所有前往探病的皇子都拒之门外,却偏偏只接见了他的时候,便明白穆青瞻的目的了,只是有些事,在他看来,即便是父子之间,尤其是皇室的父子之间,也只能是看破不说破。
“你知道立皇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来谁坐在那把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龙椅上!你这些年东征西战,拿命搏功勋为的是什么?!你在战场上的那些血性回到了朝堂上就都没了么?!作为我穆青瞻的儿子,你的抱负和野心难道就止步于做一个辅佐之臣么?!”
穆青瞻一步步的紧逼,一句句的质问,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穆劭却始终面无表情,冷静的看着穆青瞻在那边口沫横飞暴跳如雷。
半晌,御书房里才归于平静,之声下穆青瞻喘着粗气的声音,不知又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又再次开口:“不管你愿不愿意,局面都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你要求生,就为了朕,为了这天下搏一次,你若求死,朕也不拦着你!”
穆劭轻哼一声道:“父皇要赶鸭子上架,儿臣也没办法,只是父皇,您还记得母妃临终前说的话么?!”
穆青瞻一震,脸上的表情一僵,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您明白她当年为何要留下那样的遗言么?!”穆劭看着穆青瞻,眼神中也流露出痛意。
“朝堂争斗也好,后宫的博弈也罢,儿臣虽厌恶至极,却也并不畏惧,只是人若是一辈子都被禁锢在这样的生活里,与其求那几十年的生,不若求那一瞬间的死。”
说完,穆劭躬身行了一礼:“时辰不早了,父皇也该休息了,儿臣就先告退了,今夜只当儿臣没来过,父皇什么也没说,儿臣什么也没听见。”
离开皇宫后,穆劭一个人缓缓的走在京都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特别想见叶染,可是明知这个时候,她肯定已经睡得很熟了,再过两个时辰她就该起来练枪了。
振武侯府,月朗星稀,四下寂静,各院都陷入沉睡之中,只有值夜的护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巡逻一遍。
穆劭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便是被装上了,也不担心被当做刺客引起骚乱,是以他也没有刻意去避开,只是在进了沁园之后才放轻了脚步,叶染一向浅眠,即便是很微小的声音,也很容易将她惊醒。
由于天气热,为了能采些室外的凉风,叶染睡觉基本都是门窗大开,这到也刚好方便了穆劭,他悄悄的进了屋,就着月亮投射进来的光线一路摸到叶染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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