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倩倩好难受,可只能静静干看着。
该死的朝奉点完一件、又一件,然后抬头冷冷吐出个词:
“不够。”
于是老妈再添。
依旧照例还是不够的,更添,仍不够……
阳光明媚,于顾倩倩思绪中那张满布“丁”字的成绩单却仿佛化作巨大蝙蝠伸开翅膀严严实实地遮天蔽日。
沉重得让人难喘上气。
这么些钱砸进去,万一……万一打了水漂学不出来怎办?她攥紧拳头,觉得胃脘隐隐下坠感。
那个要钱不要命的乐师到底是开了多高的价码?几大箱子旧物除外事先挑出的极少部分,尽数填进去后估算尚欠缺好一截。
顾宝珊拧着眉想招,稍沉吟片刻后决绝地:
“不走活当了,直接单次死当卖断吧。卖断后尚差多少钱?”
八字胡的朝奉五指如飞,算盘啪啪连响很快得出答案:
“还短五万七千三。”
听着不像小数目。顾倩倩倩心底里甚至升起丝丝侥幸,兴许学费不够就不必拜师了?
当初月蛮城开出一百五十万花红属于天价。沙漠里买只鸡四十银币,老爹嫌贵说是别处的四、五倍。水云泽卖沙漠蜜泉绿洲特产冬蜜五十一罐……五万七千三,足够买五千来只鸡或者千多罐蜜糖,塞满院子。
有熟悉的嗓音传来,顾倩倩回头,视线立马捕捉到正抱双臂混站在门口闲汉中的老爹。
旁边有人搪揶:
“这么败家,你也不管管?”
杜旭冷笑,拿眼睛斜对方:
“咋管?人家的嫁妆爱咋使咋使,你婆娘的嫁妆你也惦记?”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对女子婚前私产的归属态度因地域、阶层、贫富不同而互有差异。但有一条却是天下均通的:夫家便是花了嫁妆也藏着掖着不兴明说,明说丢份儿。反过来亦适用于女子当家的赘婿。
讲怪话的人于是再不吱声。
顾倩倩都不必刻意去听,细碎的零星议论自动入耳:
“多可惜,浪费啊。”
“忒有钱……听说要拜名师。”
“这么贵,别被蒙了吧?”
“白瞎银钱……”
计划中可賖卖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却依旧凑不足。
顾宝珊抿着唇站,对院内三口大箱略微扫视。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转身又进屋,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三个物件:
顾倩倩房间桌上的烧蓝银水盅、窗上碧玉风铃,以及……
“哗啦!”她抬手将那东西抛向成堆锦绣衣衫,日头下五光十色的珠串宝石蹦跳着甩出数道弧线,仿佛清泉入臼向四面八方飞溅、反映出通透折射。
宝石门帘!
老妈连它也当!顾倩倩差点按捺不住要喊出声。
“这是……”即便见多识广的朝奉亦面露惊讶,显然如此奢华之物并不常见。
顾宝珊却不愿多言,直接问:
“够不够?”
算盘响过后,山羊胡朝奉抬头:
“有多,现在单看那边的意思了。”
他停了停,仍忍不住劝了句:
“你现在着急脱手,我只能出个基本材料钱、亏较多,如果等上半年拿去扑卖大拍……”
顾宝珊打断,肯定地:
“就今天卖吧。”
她攥着裙角的手略略松开,颔首:
“既然钱够了,我再去见见司徒先生。”
爹妈清空院内门外看热闹的闲杂人等,与抬着大箱子的典当行人员同去隗步阁,独留顾倩倩忐忑不安地看家。
一个多时辰后,俩大人回来。
杜旭面部肌肉绷紧,咬牙切齿就差原地蹦跶:
“黑,真TM够黑的!难怪那老师没收过学生,普通人不偷不抢谁学得起!”
顾宝珊反而豁达像卸下了重担,轻松里透着点疲倦:
“有钱能使鬼推磨,若这些银钱能买倩倩会一门实用秘技,也倒还划算。”
杜旭上前几步握着女儿的手郑重蹲下:
“丫头……”
他欲言又止地踌躇,估计担心说重了给孩子太大事先心理压力反而坏事,长吁短叹末了只肉痛地喃喃叮咛:
“你可要好好学,不然这回咱家就亏大发了。”
……
二十三号这天是个好日子,黄历上写:宜祭祀、入学、出游。
顾倩倩从头到脚连内裤都换了一身崭新的,由老爹领着正式到跬步阁拜师。
由于仅收作记名学生非正式拜师,所以不必跪拜叩头。
正堂里。
顾倩倩偷眼看主座上正在喝她敬师茶的那个中年男子,司徒颜良。
宽襟大袖,发型用玉簪随意挽了个道士鬏,丹凤眼、鼻若悬胆,长得有点好看。面色于印堂、两颊、口周隐隐有些泛白,瞧着不多健康但也行动自如、绝非近期着急咽气的模样。
就这个人,为了斗乐差点刚上自己性命?她好奇。
头回见,司徒颜良仅走流程交代了些场面话,看不出性格如何、是否容易相处。
次日再到跬步阁时,顾倩倩没有见到老师。
接待她的是个竹竿模样瘦师兄,比较年轻。自称姓徐、是司徒琴师的亲近师侄,来负责最初阶段入门的音律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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