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该去汇报了。
然而,行动科特意申请的西区刑讯室刑讯区的大门最远,若无正当理由靠近,难免惹人生疑。
程副科长盯着怀表指针的走动,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想到也一会儿还要面对那个冷冰冰的女人,见惯了生死的他也不免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
那个日本女人每次出现都像幽灵般悄无声息,眼神却比刑讯室的烙铁还烫人。
他摸向腰间配枪,又触电般缩回手——硬拼绝非明智之举。
窗外梧桐沙沙作响,他猛地转身,却只是夜风拍打窗棂。
谁会想到在审讯室里掌控他人生死的他,此刻却像是一只躲在宿舍里瑟瑟发抖的鹌鹑。
他一屁股瘫坐在床头,手指深深插进发间。
他很后悔当初没有抵挡住特高课的拉拢和威逼利诱,以至于落得今日之局面。
处座对付叛徒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上周刚在刑讯室试过新到的电刑椅,受刑者的惨叫声穿透了三层水泥墙。
其状惨不忍睹。
而他即将上演一出请君入翁。
之前那些经手过的烙铁、竹签、水刑...每一件都可能用回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他顿时不寒而栗。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他起身强作镇定地拉开房门。
却是魏志鹏站在门口
“老魏?有事?”
“副科长,帮个忙。”魏志鹏直接打断他,声音压得极低,“二十三号刑讯室那个硬骨头,一直没办法突破,我用了银针,但你知道,我的手法不如你。”
“这不太好吧,你才是行动科选中的审讯官。我过去的话岂不是太冒昧了,而且这也不符合规矩啊。再说了,我手头还有处座交办的案子,实在是没法脱身。你也看到了,我刚忙活了一天,回来躺下就不想动。岁数大了,身体实在是吃不消啊。”
对于魏志鹏上门求助,他心里立即警惕起来。
魏志鹏的个性很强,一般不会轻易求人,这似乎不符合常理。
而此刻的魏志鹏也在暗中观察副科长的表情,诚如对方所猜测的那样,按照原来的风格,他是不屑于向姓程的请教的,尽管此人在针法上的造诣要高于他。
自己太过主动,反倒是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
为了此事,特意跟方如今讨论过,但方如今给出的意见是不妨主动一些。
可以合理解释为,限期破案的压力很大,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人犯的口供。
如此去向程副科长请教也就无可厚非了。
看到程副科长还在犹豫,魏志鹏便道:“副科长,你尽管放心,这件事方组长点头了,赵科长也同意,处座那边也会报备。完全是合规的,你完全不必担心。我实在是攻不下来了,上面催得急,思来想去,还得你这个老将出马。副科长,算是兄弟我求你了怎么样?”
程副科长眉头紧蹙:“我总觉得这件事……老魏,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坏了你的好事,不行,不行,对不起兄弟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赵科长那边我去说!”
魏志鹏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地对方如今佩服的紧。
他对自己的这个上司很了解,这就是松口的征兆。
“副科长,你这是说的哪里话?”魏志鹏拉下脸来,“你帮了兄弟的大忙,兄弟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我看哪个王八蛋敢造谣生事,我非扒了他们皮。”
程副科长搓了搓手指,脸上堆出勉强的笑容:“老魏,我也没说谁会造谣啊,但是这事儿吧……哎呀,反正……”
魏志鹏突然双手合十:“副科长,你就帮兄弟这个忙吧!”
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恳切,“兄弟定然感激不尽!下个月你家小舅子调档案的事,包在我身上。”
程副科长呼吸一滞——他小舅子在浦口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警察。
别看他是审讯科的副科长,但权力还不如情报科和行动科的一个小队长。
人家的权力是可以在外面直接用的,而他的权力范围仅限于审讯区域巴掌大小的一块地方。
试问有谁会知道自己有一天被捕,成为审讯室的“座上宾”,主动提前跟他攀交情?
程副科长一直认为自己入座行了,早知道这样,绝对不干审讯。
小舅子调动的事,老婆枕边风一吹再吹,早已经不耐烦了。
程副科长何尝不想嘴巴一张,就有人替他去办,可他做不到啊。
这件事他也就跟魏志鹏唠叨过几嘴,别人那儿是只言片语都没有提,丢不起那人。
“......好吧。”他终于松口,“先说好,只帮你用针,不负责问话啊。”
莫说是心里有鬼,便是没有,这瓜田李下的也要多注意几分才是。
魏志鹏听他答应,登时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还是副科长体恤卑职,够意思!”
他亲热地搭上程副科长的肩膀,“完事请你喝绍兴黄,就存着我办公桌底下那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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