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如刀绞,痛入骨髓......可是念及昔日兄弟之情,安忍相弃,只得整日浑浑噩噩,以酒消愁,但是萧元彻不念旧日之志,我却不能......我违心地帮他依旧做着那些事情,可是,每当夜深人静之后,我痛彻心扉......”
“说什么我是礼教正统,北地儒圣,到头来,我做的是什么,是彻头彻尾的荒唐啊!......萧元彻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便是最大的无礼,我却还要帮他......讽刺啊,莫大的讽刺!”
边章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就如控诉一般。
“后来的一件事,让我彻彻底底地死心了,他不但对那些权利甘之如饴,不过三个月,朝廷旨意又下,传阅各州,我打开看时,见上面赫然写着,萧元彻拜灞昌侯,加九锡!......加九锡啊!......苏凌,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苏凌回答,边章便道:“九锡者,九种物件,象征着九种至高无上的权利,一为车马?,代表他萧元彻享用的车马轿撵,几乎等同于天子;二为?衣冠?,便是衮冕之服,那是除了天子之外,他是大晋唯一可以用此服参加重大场合的人,三为?乐县,此乃定音、校音的器具,天子定天下王音,而从此之后,萧元彻亦能;四为?朱户?:红漆大门,这是声望达到极致的殊荣,为国为民,治理天下,四海承平的褒奖,可是萧元彻他配么!?”
“五为?纳陛?,之前,就算他萧元彻上殿不趋,却总是跟朝臣走一条道路,而这?纳陛,他便有了上朝时的独享的专用通道,其心用意在何处乎?”
“六为?虎贲?:他萧元彻可以招募自己的兵卒和虎贲卫,意同禁军!”
七为?弓矢?,乃是天子所授,有此物这,代天征讨不义,可以不用请示天子,便可出兵!”
“八为?斧钺?:天子之兵权兵器也,意味着至高无上的军权和统治权,可不请示天子,诛他认为有罪之人,从此,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党同伐异,顺昌逆亡!”
“九为?秬鬯?:天子祭祀,用的香酒,首赐他萧元彻,乃是象征至孝和无比的尊崇!”
边章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苏凌这才明白何谓九锡,原来这里面的深意才是多少权臣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边章说到这里,冷笑而绝望道:“之前的权利,或可找些借口,可是大晋有那样权利,更加九锡者,唯二人而已,一个就是萧元彻,另外一个,乃是早已身死的国贼王熙!现在的萧元彻,是不是越来越像那个王熙了呢?”
“不仅如此,我打听到的各种消息,萧元彻可以说是不敬天子,打压朝廷政见相左者,对天子呼来喝去,毫无恭敬,天子早成傀儡,朝臣一旦与其政见相左,他非贬即诛,不过入主龙台大半年,死于萧元彻手中大臣门阀,不计其数,清流一派,更是被杀被流,惨不忍睹!”
苏凌默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这时,我终于忍不住了,我知道,我不做些什么,自己都不能宽恕自己,于是寂夜灯下,我奋笔疾书,剖心挖肝,给萧元彻写了一篇《警世疏》,原指望他看到我之肺腑,能够幡然悔悟,重拾初心,岂料,回报我的暗影司人,只言,萧元彻将此文掷于酒中火盆,更要暗影司将他的原话带回,他说,腐儒安知天命!”
“哈哈哈哈......”边章仰天疯狂的凄然大笑,笑着笑着,泪水潸然。
“当年兄弟情深,赞我大才,与我同心者,如今竟叱我为腐儒.......我边章在他心中,竟然是如此模样,如此模样啊!”
苏凌嘴唇翕动,只得安慰道:“或许萧丞相只是一时气恼......”
“苏凌你不必替他说话,当时情形,我已经绝望至极,但是却还仅存着最后的希望,我要见他,无论多远,多难,我一定要去见他,我见到他之后,要亲自问一问他,萧元彻,你还是当年之萧元彻么?说好的此生共安天下黎民,你真的忘了么!我要他萧元彻当面跟我说,当面跟我一字一句地讲清楚!”
边章幽幽一叹,声音又平缓下来道:“于是我要去见萧元彻的想法,告诉了蘅君,蘅君却反对我去,她说,如今的萧元彻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萧元彻了,现在的萧元彻只是一个被野心和权欲吞噬的冷血之人,她说,我此去,不一定见得到萧元彻不说,甚至可能都没有命再活着了......”
“然而,我却对蘅君说,纵死,我也要见他,我只求一个答案,一个他亲口与对我说的答案!......蘅君见我心意已决,便未再阻拦,只是默默流泪,替我收拾行装......”
“第二日,寒风呼啸,沙凉很少下雪,而我推门之时,却早已大雪纷扬,天地皆白了......”
“蘅君将行装递给我,终于还是失声痛哭,她只说一句话,蘅君等君归来,若君此去不回,蘅君亦自戕于沙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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