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投射过去，看见一身蓝色碎花裙的程悦，她梳着松垮的麻花辫，看起来十分青春活力。
“这里。”顾长缨摁了一下喇叭，摇下车窗叫她。
她慢跑着过来，想要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顾长缨哪能让她坐，一个男鬼还在这呢。
“你坐后面吧。”她打开了车门，顾长缨赶紧阻止。
程悦不明所以，盯着她，她不知道，自己正对着陆擎天，他们离得如此之近，差点撞上彼此，陆擎天眼中的深情几乎溢出来般，顾长缨五官都要皱到一起了。
怎么感觉她是一个巨大的电灯泡？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车里还有谁？”程悦狐疑地看着车内，空荡荡的，确实什么都没有，那为什么一定要她坐后面。
“呃……就是我车技不太好，怕伤着你，你还是坐后面稳妥些，快点吧。”她随便扯了个理由。
“好……”程悦关上车门，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来。
“周女士住在哪？”她问。
“翠竹苑。”那边是富人区，周舟半年前才搬过去的，是之前的男朋友帮她租的，两人同居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他们分手了，周舟喜欢那边的环境，没有搬走，一直住到现在。
翠竹苑……
顾长缨虽然没有去过那边，但也听说过，离这儿不远，那边的地价挺高的，租金也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的，翠竹苑是城市规划中别墅区的一个集合之一，住的大多都是富人，独栋的别墅，还附带小院子，风景比较好，吸引来不少小资。
不过翠竹苑和另一些高级的别墅区相比，这里只算中高档，规模比较大，房子挨的也比较近。
开了十分钟左右，便到了目的地。
“外面的车子不能随便进去……”除了那些豪车……
顾长缨听到程悦的话，喉咙一噎。
好吧，豪车……
这个小区管理条例她确实不知道。
“我找个地方停车，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顾长缨道。
程悦皱眉，我们？
“呃，你不要先走，等我。”顾长缨嘴快，一时说错了话，匆匆结束了交代，陆擎天和程悦下了车，她赶紧去找车位。
夜晚的风有些凉，吹得程悦有些发抖，她一边搓着手，一边跺着脚，目光看着顾长缨离开的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全被旁边的陆擎天看在眼里。
他下意识就想脱下外套为她盖上，却在手指碰到衣服时顿住了，苦笑起来。
他都忘了，他已经没有资格也没有办法关心她了。
想到她会忘掉自己，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走进教堂，深情又甜蜜地看着彼此，承诺着永远，然后拥吻；
想到她睡在另一个人旁边，像个小孩子一般，那么没有安全感地蜷缩到对方的怀抱，将她冰凉的脚放在对方的肚皮上，惬意地入梦；
想到她会抱着一个和另一个男人长得差不多的小孩，慈爱温柔的看着他慢慢长大，她的眼中承载了对他的期待和希冀，她的温暖，关心照顾和爱……
想到……
眼前划过一幕幕关于她的画面，她生活的点滴，均与他无关，陆擎天的心还是闷闷地疼痛着。
可是……
无论她的幸福是不是因为他，他都应该感激那个人，让她走上她该走的路，仰着头便看到阳光，而不是黑暗。
“程悦……”
“程悦……”
“程悦……”
“程悦……”
“程悦……”
“程悦……”
他一遍一遍地念着，眼中有着深深的眷恋。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放不下了，他为什么会死不瞑目，为什么无法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因为，他始终执着于当时她为什么那么狠心。
或者说，他在等待一个答案。
如今，他等到了。
也该放手了。
他想起他倒在血泊中感受着生命体征一点点流失掉时的画面，她抱着他，歇斯底里，嚎啕大哭，那么绝望，那么惶恐，他追求了那么久的温暖和明媚，终于在最后一刻到来了。
降临到了他身上。
他不敢相信，所以以为没有发生过，非得亲自证实。
可是……
还有什么用呢。
如今回忆起来才发现，他竟然记得她所有的习惯，她的嗜好，她的小毛病，她她手脚容易受凉，一般一个晚上都暖不起来，所以春秋冬三季都需要抱着暖手宝才能睡得着，她这个人忘性大，所以每个地方都需要贴上便签提醒她东西放哪，吃的用的……
他不记得自己做了这些，但他确实做了。他想，应该是那个人做的。
原来那暴躁脾气大的家伙还有如此温柔细心的一面，他也是真喜欢程悦吧，只是和他一样，不懂的怎么表达。
不过……
他们曾经那么水火不相容，想置对方于死地，现在又得到了什么？两个只想对方死的人格。
他都忘记了年少时是谁陪着他度过了无数的艰难的日子，无数黑暗又孤寂的日子，他暴躁，他暴力，他只知道争夺，他为了保护软弱的他以己身对抗这个世界。
他不爱任何人，但因为他喜欢程悦，所以想掺杂一脚，他或许直到消失都没有明白，他和他一样，都喜欢程悦，都被那股朝气和温暖吸引。可他不知道怎么去爱，而他自己呢，其实也不懂。
他们都是同一个人。但他们从未承认过这一点。
懦弱的他在无数次程悦被他侵犯时只知道陷入沉睡，这样才能忘记，留下她美好的一面。
说到底，他喜欢的只是她干净的那个模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如今，一切都晚了。
收回回忆，陆擎天仰望着星空，沉默着，紧抿着唇，眼睛里有些湿润。
他转头，便看到一张清丽的脸，明艳，娇娆，树上缠绕着星星点点的灯，她仰着头看，眉眼里带着几分笑意，清澈，干净。
他觉得沉郁的心似乎裂开了几分，被一股温暖又温柔的光灌进，全身暖洋洋的，他闭上眼睛，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对上那双漆黑透亮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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