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如何?
迁坟吗?可是若是迁坟无济于事呢?若是尸骨是一回事,亡魂是另外一回事呢?若是这人间地下,泾渭分明呢?若是那可怖的鬼说,人间不管黄泉事呢?
他要怎么办呢?
他会不会自杀?会不会做鬼去保护她们?
元朗会吗?
元朗在这个深夜,看着日落西沉,想到那个当时觉得荒唐的故事。
元时还在和落颜说话。
落颜依旧很好脾气。问什么她都回答,她的眉间没有一丝的不耐之色。
元时给她带水,带烤好的肉,还带了用仅剩不多的面粉煮出来的面汤。
那面汤,煮的很好。加了石翠城特有的佐料,,面团劲道,汤头浓郁清爽,还带着佐料特有的蔬菜清香味。
香气扑鼻。
食欲大开。
他们舍不得吃,漫漫的北荒行程,常常三五天才会煮一锅吃一餐,而大多需要遇到水源才敢如此放纵。今日在黄沙上扎营,没有水源,元时却还是煮了面汤。
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何必如此早的献上殷勤?连缎里的鞋子也给了,还送了面汤。却一句没问到,这女子是敌是友。
他真想问一句元时。在太傅教导下读书那么久,没听到过一两个美人计的故事吗?
元朗听过。极多。
那故事里的美人,总是被描述的美貌倾城,婀娜多姿,祸水殃民。听得多了,似乎觉得,那简直是不同的故事,同一个美人。
故事里的美人果然是妖,不老不死,不厌其烦不知疲倦地去每一个需要美人心计的地方去展现自己的美貌和聪明才智。妩媚而得意地看着那些君王才子等等,丧命于她裙下。
她婷婷袅袅,立于血泊中,她用纤纤素手沾一点温热鲜血,点她朱唇,她嘴角微笑,她面上还带着血色染就的春色。
而如今他冷眼瞧绿衣落颜。却在她身上,瞧不见心计二字。
落颜美貌无害,温柔如水,若是在南顺瞧见,元朗定然会认为那是一名贵家女。若是在石翠城遇到,也会觉得,那怕是之前不曾出户的深闺千金。
在哪里相遇,都可以不违和,都有的可以解释,都可以自我说服。
可是这里是北荒。
天地茫然,不见尽头。大漠,有风,孤烟并不是直的。有落日,圆的,可是没长河。
有长江,在东方,日出之所,他们望之不见。
这里没有人烟,容不得一颗绿草。怎么可能会容得下一个女子,从东海而来,再要去西海?
这还是个娇弱柔美的姑娘。有一张倾城如牡丹花的脸,如描似画的眉目,清冷的眼神。
元朗吓自己一跳:“她莫非就是地下惧怕温暖的妖?”
总是笑的,不是嘴巴在笑就是眼睛在笑的,好脾气的妖。
可是又说不通。
落颜是在日出之后出现的。
那时已经温暖,再炎热,再寒凉。
她若是那个妖,如何受的住炎热和太阳?
元朗去看她。她和元时各自披着一袭薄毯,面对着火堆,元时说着什么,她听,心不在焉,只看着火堆发呆。火光映衬在她眼中,如暗夜的星子。
元朗想,她许是个厉害的妖。
可是厉害的妖,到人间来做什么呢?
元朗想不通。
他不知道元时的思考想法,想不到更加离奇的可能。他觉得他把落颜认为是妖怪这事都算他疯了。
而事实证明,他不算疯的很厉害。
因为第二日,落颜不见了。
那刻意给落颜僻出来的帐篷中空空如也,一床干净的毯子,那双内里衬了缎面的丑鞋,还有元时盖了新的枕头。一样没少。
但人没了。
元时一开始惊慌失措。他知道北荒常有狼群。他第一反应便就是落颜是否夜出遇了不测。
昨夜并非他或者元朗守夜。他不信别人,不肯听他人一句半句。坚持要去寻。
元朗问他:“要寻什么?”
元时脱口说:“寻狼的足迹,寻血迹,寻碎衣……”
元朗问守夜几人:“昨夜有大风否?”
守夜几人均点头。
元朗又问其余人:“你们于帐中,可闻听风吼?”
也点头。
元朗终于问到元时:“昨夜你未曾守夜,我也问你,你在帐中,可闻听风声?”
元时点头。
他又问:“起风会做什么?”
元时说:“会刮起沙粒。”
他忽然红了眼圈:“沙粒会滚动,掩盖一切昨夜的痕迹。”
元朗说:“那你还要去找什么?”
元时答不上来,只红着眼睛看他。
过一会,他说:“她是个姑娘,弱小的存在。若是牡丹长大,也会和她一样漂亮。她比牡丹命好,她长大了,可是她还是很弱小。”
他问元朗:“你真的要把她一个人丢下?”
元朗说:“她是自己离开的。”
元时依然说:“她孤独无助。”
元朗无奈,终于再说:“你就这样知道,她是人?”
元时愣住,忽然红了脸:“暖的——给她穿鞋的时候,她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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