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胥姜卖了个关子,“明日一来,您就知道了。”
钟麓吹了吹胡子,“嘴可真紧。”
胥姜笑道:“您放心,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打住,打住,这么一说心头更欠得慌了。”钟麓拍马往前跑了几步,同胥姜拉开距离。
胥姜见状,哭笑不得,“这不是您要问的么?”
两人经过一块石碑,上凿‘小竹溪’三字,再往下便是以青石铺设的石阶,石阶陡而狭,驴、马不便通行。两人落地,将驴和马拴在溪边一株槐树下,此处水草丰美,够它俩好吃一顿的。
安顿好驴马,二人拾级而下,一管笛音乘风而来,又轻灵掠开,两人驻足静听,听出这是一曲《喜相逢》。
待笛音平水而静,自两人身后的竹林中游出一曲《阳春白雪》,与之相答,其音朴拙幽深,是埙。
二人不敢言语,恐乱其境,待埙音渐息,胥姜对钟麓问道:“钟先生,那《喜相逢》是奏给您听的,您不回敬一曲?”
钟麓张臂展示,胥姜见其腰间除玉环外再无他物,瞪大眼睛又问:“您不通音律?”
钟麓清了清嗓,沉声道:“我会听。”
胥姜无语。
钟麓反问道:“胥掌柜游走江湖,见多识广,难道也不会?”
胥姜沉吟道:“儿也会听。”
两人对视半晌,随后畅笑出声。
胥姜想了想,“别的乐器不通,却学过一曲叶笛。”
钟麓眉毛一扬,抬手请之。
胥姜往四周瞧了瞧,找到一株枫树,随后摘了一片老嫩适宜的叶子,擦拭干净,微微卷边后凑在唇边试了试,吹出两个短促的气音。
钟麓抱臂而待,露出一丝期待的神情,随后,一阵尖利的声音便猛地窜了出去。
竹寮里有人打翻了茶碗,竹林中有人踩空了脚步。
钟麓离得近,被扎得魂飞魄散,他赶紧捂住耳朵,正要叫停,刺耳的笛音一歇,再起竟变得明亮婉转起来。
此曲曲调简单,听来却热闹,如鸟雀私语,加之胥姜四体勤劳,气息稳重,一曲下来婉转流畅,令人身心愉悦。
听完,钟麓点头称赞,“不错,可还会别的?”
胥姜摇头,“就会这一曲。”
身后有人问:“曲名为何?”
两人寻声望去,神色皆有些惊讶,异口同声的还道:“木大人?”
竟是木淙也,胥姜见他手中拿着埙,心道,原来那曲《阳春白雪》乃他所奏。
三人相互见礼,随后木淙也对胥姜问道:“胥娘子方才那一曲倒是有些野趣,不知可有名目?”
“笛音粗陋,难当大人夸奖。”胥姜平复心绪,笑答:“此为西南蛮族之曲,其曲名为蛮语,难以用汉话译解。”
木淙也了然,随后又问,“那胥掌柜可知其曲意?”
胥姜点头,“神圣的鸟儿。”
木淙也沉思片刻说道:“蛮族的神鸟为傩,此傩并非秽祟,而是我们所说的鸾鸟。蛮族先人认为谷种是由鸾鸟衔来,而将其奉为最高神灵,又因鸾鸟降世,只择梧桐而栖,所以此曲若译作汉话,应当为《鸾鸟栖梧》。”
“《鸾鸟栖梧》,好名字。”钟麓拍手称赞。
胥姜则感叹其见识广博,问道:“木大人为何对蛮族这般清楚?”
木淙也答道:“不过多读了几本闲书罢了。”随后反问道:“胥掌柜既会蛮曲,又知其意,可通蛮语?”
胥姜惭道:“小女并不通蛮语,这曲子是偶然识得一名蛮族女子,从她那处习来,也只会这一曲,别的再不会了。”
当初她自黔中出走,流落蛮族地界,因言语不通被其误解,便是这名女子出面替她解围。女子略通汉话,因可怜她的遭遇,便收留了她一阵。
说来六七年不见,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钟麓同木淙也说道:“既然遇上,不如同行罢。”
木淙也欣然答应。
三人继续往下走去,胥姜落在两人后头,目光时不时往木淙也身上瞟。想起木淙也与那些人的纠葛,想起他与江孤的交情,心情难免复杂。
她反手摸了摸背上的行囊,里头恰有一本江孤的词余集,这难道就是天意?
哎,不管了,今日是来赴雅集的,与其胡思乱想,败了雅兴,不如顺其自然。
这么一想,胥姜心头豁然开朗,又高高兴兴同二人一道往竹寮而去。
木淙也回头看了胥姜一眼,心头微微叹息。
踏下最后一阶石梯,转过丘石,一汪清潭出现在胥姜眼前。先前自高处看,只得半面潭影,临近一瞧,竟十分宽阔,胥姜稍作估量,这潭约有一亩。
潭边铺青石路,路边奇花异草无数,不似天生天养的,此时开得正好,十分养眼。除花草外,还种了不少观赏树木,枫树、梨树、黄栌等,最多的还是竹。潭边之竹,多为水竹、紫竹、墨竹,生得矮而密,垂在水面,青青一色,定眼看去,不知孰真孰幻。
潭水清可见底,里头游鱼成群,像胥姜喜欢的柳条子,看得她口舌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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