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呜——”
夜风卷着落叶掠过南瓜岭,山顶的魔王堡窗口突然亮起绿光。住在山脚的阿月揉揉眼睛,看见一个黑影趴在窗台边,两只犄角在月光下晃啊晃。
“妈妈说魔王会抓不睡觉的小孩。”阿月抱紧布熊,往被子里缩了缩。可好奇心像小蚂蚁挠着心口,她悄悄掀开窗帘——魔王正踮着脚往山下望,手里捧着个亮晶晶的东西,像星星碎成了粉末。
“啪嗒。”
有颗星星粉末掉在窗台上,阿月听见魔王小声嘀咕:“又洒了,明天还要去银河边捡。”她眨眨眼,发现魔王的尾巴尖挂着片破布,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像只受伤的老山羊。
第二天傍晚,阿月抱着装满野莓的竹篮往山上走。路过歪脖子树时,树枝突然勾住她的辫子:“小姑娘,去魔王堡要小心呀,他的牙齿像锯齿!”阿月抬头看见松鼠站在树杈上,尾巴蓬松得像朵蒲公英。
“可他看起来很孤单。”阿月把一颗野莓放在树洞里,“昨天他对着月亮叹气,比我丢了布熊还难过。”松鼠啃着野莓,眼睛瞪得圆圆的:“听说魔王的心脏是冰做的,不会难过。”
魔王堡的铁门锈迹斑斑,阿月刚碰一下,“吱呀——”门自己开了条缝。城堡里黑洞洞的,墙上挂着蝙蝠形状的壁灯,地上摆着许多玻璃罐,里面装着星星粉末、萤火虫翅膀和彩虹碎片。
“谁?”
头顶突然传来闷响,阿月抬头看见魔王正从楼梯上探出头,犄角上挂着蜘蛛网,手里攥着个破灯笼。她想跑,却被门槛绊了个踉跄,竹篮摔在地上,野莓滚得满地都是。
“别过来!”阿月举起布熊,声音发抖。魔王愣了愣,慢慢蹲下来,犄角几乎碰到地面:“我不吃小孩,草莓蛋糕才吃。”他的声音像老树皮摩擦,却带着点紧张的颤音。
阿月这才看清,魔王的皮肤是灰蓝色的,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可眼睛却是琥珀色的,像奶奶熬的麦芽糖。他正小心翼翼地捡野莓,尖指甲碰到果肉就立刻缩回去,生怕捏破。
“给你。”阿月壮着胆子递过去一颗最大的野莓,“很甜的。”魔王盯着野莓看了好久,突然张开嘴——他的牙齿果然尖尖的,可舌头却像小婴儿一样粉红。
“酸……”魔王皱着眉头,却又把整颗野莓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小松鼠,“再来一颗。”阿月笑起来,把竹篮推过去:“你为什么捡星星粉末呀?”
“因为……”魔王的尾巴卷住自己的脚踝,“城堡太暗了,想让走廊亮起来。去年冬天,有只受伤的猫头鹰撞在墙上,眼睛都撞红了。”他低头拨弄着灯笼里的蜡烛,火苗映得犄角影子在墙上晃悠。
阿月发现灯笼上有许多补丁,烛油凝结成歪歪扭扭的形状,像被踩扁的小月亮。“我带了这个!”她从口袋里掏出个玻璃球,里面装着白天收集的阳光,“轻轻晃一晃就会亮。”
魔王接过玻璃球,指尖刚碰到球面,里面的阳光突然散开,变成许多金色的小光点,在他手心里跳来跳去。“像掉进蜂蜜罐里的星星。”他笑了,露出尖尖的牙齿,却一点都不可怕,倒像偷吃糖果被发现的小孩。
从那以后,阿月每天傍晚都会去魔王堡。魔王教她用彩虹碎片拼窗花,她则把奶奶烤的蜂蜜饼干分给魔王。有次她看见魔王偷偷用针线缝补蝙蝠壁灯,尾巴尖缠着创可贴,针脚歪歪扭扭的,像喝醉的蚂蚁爬过的痕迹。
“为什么不找别人帮忙呀?”阿月帮魔王穿针,发现他的指甲缝里沾着星星粉末。魔王的耳朵突然红了,犄角在月光下轻轻发烫:“山下的人看见我就跑,说我是‘会吃小孩的灰妖怪’。”
阿月想起松鼠的话,突然握住魔王的手——他的掌心很凉,像春天的溪水,却软乎乎的,像面团。“我不怕你,你是善良的魔王。”她说着,把自己的布熊塞进魔王怀里,“晚上抱着它睡,就不会做噩梦了。”
秋天来的时候,魔王堡的走廊挂满了玻璃球,每个球里都装着阿月收集的阳光、萤火虫和花瓣。每当风吹过,球里的光点就会晃起来,像无数颗小月亮在跳舞。
可是有一天,阿月没有来。
魔王抱着布熊在门口等了很久,直到月亮升到头顶,才看见山下跑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踩着落叶。“魔王……”阿月的辫子乱蓬蓬的,眼睛肿得像红山楂,“奶奶病了,医生说要……要星星粉末做药引。”
魔王的尾巴猛地挺直了:“是不是那种能让体温变暖和的粉末?我知道哪里有!”他抓起墙角的麻布袋,拽着阿月往山顶跑。秋夜的风很凉,阿月听见魔王的呼吸越来越粗,像拉风箱的声音,可他的手却紧紧攥着她,一点都没有松开。
“到了。”
他们爬上最高的岩顶,银河像条发光的大河横在眼前。魔王跪下来,用双手捧起河边的星星粉末,放进麻布袋里。阿月看见他的指尖被星星划破,流出蓝色的血,却只是咬着牙说:“多装点,奶奶需要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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