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女子话中竟带了几分难以压制的怒气,喷逸而出,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安抚地望向少女。
“阿怜似是从凡尘来的,想必在有生界也无血亲。”碧鸿撩起衣袖,取下自己腕间一只血色的玉镯来,“你与青行是师兄妹,在长徵宫内且不要拘束。既然收下了沈云谒的解语簪,也便收下这只镯子罢,全当戴着耍。”
叶星怜骤然抬起眼睛来,与阑衫女子的眼神撞到了一起,她瞬间了然这内里所含之意耳廓立时便成了绯红的一片。
她伸出双手去接,却被碧鸿轻巧地捉住了左手。
少女微微瞠大了双眼,显出难得的青稚与纯软无辜的昳丽来。
碧鸿将那血色玉镯套在她雪白的腕间,分明还有几分大的手镯一下子便缩小了几分牢牢地贴在叶星怜的手腕边。阑衫女子笑,“知晓你右手要使剑,便戴在这只手上好了。此镯能自行变化,便不会阻碍你的动作。”
她的手掌与沈云谒的不一样,十分温暖,少女看着碧鸿关切的眼神竟有片刻的失神。
“多谢真人。”
碧鸿并非音修,她擅阵,紫竹林内每一棵竹内便蕴藏着一道阵法。
可她对于情绪的敏锐不亚于音修,或者说更甚,她立时便察觉到叶星怜突然的失神。她想起昨夜沈云在执宿院里说起的话来,既能手握一脉劫雷定是道心非常,凡尘之人有凌霜傲雪般的冷淡,不是天性如此那么定是命途舛然。
碧鸿轻轻拍了拍叶星怜,下一秒眉头微皱轻轻一挥衣袖那片合起来的丛丛紫竹便又向两边展开。
叶星怜一边抽出手来一边朝竹林外看去,发现那儿正站着一身绛紫的翩然少年,却是萧呈冕。
女子眉头一松,笑着朝少年问道,“呈冕,来此处有何事。”
紫衣少年一边走进林中来,双手拢进袖中朝二人见礼,虽是谦卑之姿但仍可窥见那下面的隐约矜贵。他在距茶案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声音清朗,“有禀师娘,师尊在议事殿中命我请师娘前去商谈。”
萧毓说完又朝茶案边的白衣少女福了一礼,“见过叶师姐。”
碧鸿拉着叶星怜的手,两人一同站起身来,她闻言点点头,“这便去,我一人即可。呈冕,你送你叶师姐回槐风院,若是无急事,在宗内逛一逛也可。”
阑衫女子与叶星怜对视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便悠悠离开了紫竹林。
萧毓笑了笑,一双俊秀的眼眸弯成半钩月亮,眉心一粒朱砂痣红艳如血,“叶师姐,请随我来。”
叶星怜对于萧呈冕此人从前多多少少是有些不一样的。
小时候在将军府那匆匆一回头,雪裹银装的庭院中突兀地望进了那一双精灵俊秀的眼睛。那时萧呈冕还是天地眷属的太子殿下,身强体壮又聪慧毓秀,连肃穆刻板的帝师闻丞相都对他夸赞有加。
再见的时候是她随母亲明怀瑟进宫赴宴,隔着玉龙桥远远瞧见萧呈冕峻拔地站在荷花池边喂池中的黑背锦鲤。
一身明黄色的太子冕服更称得他面若明玉,其实更因为此时他病体缠绵,身体羸弱。
容光四射的妇人走在前面,叶星怜便悄悄地朝少年投去目光。萧毓身边还跟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袋鱼食,他便时不时抓起些鱼食来细细地洒到荷花池里引得那些锦鲤前来争食。
黄衣少年的目光落在那碧波连天的荷塘里,一双黑眸沉沉,突尔他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嘴角缓缓朝上一扬。
眉心的那颗朱砂痣都变得生动鲜艳起来。
风光明净,奇服旷世。
百川沸腾,山冢崒崩。
那荷花池便是早年萧毓失足落下去的那处池子,后来与此事有干系的秋妃被处死,而其他牵扯出来的人也一一被下了大狱。叶星怜有些不明白,为何面对这样一处差点丢了性命的地方,他还能露出如此濯濯如春日柳的笑来。
比起幼时的风光无两,此时华韵内敛的沉郁之色却更令她觉得胆怯,心中更亘生出几分想靠近的妄念来。
少女跟着母亲走过了玉龙桥,只留下一个背影给那骤然抬起头来朝她望过去的太子殿下。
只是再想起来却恍如隔世,心下只留怅然。
叶星怜跟着萧毓走出竹林去,两人方踏出来的一刻那丛丛紫竹便缓缓地合了起来。萧毓走在前面,脚步悠悠地领着少女走出鸣竹殿去,“明日音会便要开始,此时长徵宫内倒是十分热闹。师姐想回槐风院还是四下逛一逛。”
该说是不愧当过太子之人,虽是给出选择但却已经有了偏颇。
她在少年身后点了点头,“若师弟不急的话,便劳烦师弟领着我在长徵宫中看一看。”
萧呈冕停下了脚步,等着叶星怜走过来与他并肩之时才微微笑着道,“并无急事,师姐请。”
两人沿着鸣竹殿一路闲晃,叶星怜虽心有疑虑却不好直言。这时她与萧毓恰好走到了一处荷花广渠边,水渠九曲迂折盘成一个巨大的“几”字,中间筑着一座四方的木台,四面菡萏随风摇曳,碧色莲叶亭亭举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