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的三年时间里,齐景承又断断续续地偶遇了谢清漪好几次。
或许是因为每次偶遇谢清漪都会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渐渐地,她在齐景承心里变成了一个虽然从未正经说过话,但自己已经挺了解的“熟人”。
他知道她为了顺利养大年幼的弟弟,一直在想办法赚私房钱;知道她那个贪婪却愚蠢的继母,还有继母从娘家带来的那个十分讨淮阳侯喜欢的侄女,其实都不是她的对手;知道她在淮阳侯面前的乖顺听话都是装的;知道她看似柔弱其实十分坚强,唯一的软肋是年幼的弟弟……
他还知道她除了苦练琴棋书画之外,一直在偷偷地学习算账管家等庶务上的本事;知道她很早就开始暗中替自己挑选合适的夫家。
还有她喜欢吃辣的,不喜欢吃甜食,高兴的时候会小声哼曲子,生气的时候会板着一张越长大越漂亮的脸不理人……诸如此类的小习惯,他也都知道。
其中有部分是从林子昂口中听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观察得知。
可能是观察得多了,渐渐地,齐景承课业繁重,枯燥干巴的生活里,就多了一个名叫“谢清漪”的小部分。
他开始对她上心,开始惦念着她,开始想要知道她的近况,甚至开始梦到她。但那时尚未开窍的太子殿下并不知道,这种心情意味着什么。
一直到他十六岁那年,林子昂因为一场意外去世,本就身体不好的魏国公夫人受不住中年丧子的打击,也在噩耗传来的第三天撒手而去了。
那一年对谢清漪来说是非常灰暗的一年。因为自幼丧母的她,一直都是拿魏国公夫人这个疼她爱她的姨母当亲娘看待,也一直是拿林子昂这个表哥当亲哥哥看待的。
这世上爱她疼她的人本就不多了,一下失去两个,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所以勉强支撑着送林子昂和魏国公夫人出殡,看着他们入土为安了之后,谢清漪就再也压不下心中的悲痛,在两人的新坟边悲痛至极地晕厥了过去。
那时送葬的队伍已经开始往回走,短短三日内丧子又丧妻的魏国公拖着病体咳了血,随行的林家亲眷们哭声一片,场面很是混乱,没人顾得上她。
幸好齐景承在。
林子昂是他人生中第一个至交好友,他的骤然离去,也给齐景承带来了很大的悲痛。所以他亲自前来替他和魏国公夫人送葬。
谢清漪晕过去的时候,齐景承就站在她不远处。见她突然一脑袋栽倒在地,齐景承面色一变,想也没想就迈开长腿冲上去抱起了她。
彼时还在现场的,只有谢清漪的贴身丫鬟和他带来的东宫侍卫,所以他也不怕自己这么做会影响到她的名声。
因那时是寒冬腊月,天气很冷还下着雪,齐景承没有骑马出行。他的马车也正好就在不远处停着,所以他很快就抱着谢清漪上了马车。
马车里谢清漪意识模糊地抱着他哭了起来,齐景承这才发现她竟发烧了。
“不要走……姨母……表哥……不要……”
她一边含糊不清地抽泣,一边紧紧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
本来想放下她,让她的丫鬟进来照顾她的齐景承猝不及防地呆住了。他身体僵硬地低下头看着她,向来少年老成,不苟言笑的脸上火烧火燎地烫了起来,心跳也不受控制地一下快过一下。
宫里有专门教导男女之事的司寝宫女,皇子们通常年满十四岁就可以通晓人事,但齐景承的母亲萧皇后是个性格端方,为人正派的人,不愿儿子过早接触女色,所以并不曾主动安排。
齐景承自己也没开窍,加上心思都放在繁重的储君课业上,就更想不到这些事上去了。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靠得这样近。
陌生又强烈的感觉让向来沉稳的太子殿下难得地无措了起来。他抿着唇犹豫半晌,笨拙地抬起手来给她擦眼泪,可是却越擦越多……
那些眼泪滚烫滚烫的,沿着他的手一路烫进了他的心里。
齐景承于是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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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齐景承抱着谢清漪,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哭了一路。
谢清漪烧得意识混沌,并不记得当时的情形,可齐景承却再也没能忘掉她埋在自己怀里脆弱哭泣,无助无依的模样。
他曾经很喜欢她的聪慧和坚强,可那日之后,他却开始心疼她的聪慧和坚强。
只是这些心情,齐景承却不知道该怎么跟谢清漪开口,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表露。因为虽然在他心里他们已经很熟了,可其实那个时候,谢清漪根本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那日把高烧不退的她送回淮阳侯府时,齐景承也没敢亲自出面,只是假托叶家的名义将她送回去并给她请了太医。
但谢清漪到底还是大病了一场。
病好之后,大概是她的贴身丫鬟跟她说了那日的事,她曾亲自找到他向他道谢。但许是为了避嫌,她客气地说完感谢的话后就匆匆离开了,并没有给正在默默酝酿话题的他时间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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