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谨，你今天可有点不寻常哟。”
楚凌晟正在收束心神时，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调侃。紧接着进来的，自然是一身青袍的林康平了。
他大咧咧地走到椅子前坐下，翘起了二郎腿，笑嘻嘻地看着端坐在书案后的楚凌晟。
楚凌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是你让楼小姐来书房的？”
林康平一脸邀功的贼笑，“她说有话要给你说，我故意拒绝代传，不是正好给你们制造了见面的机会吗？”
楚凌晟瞥了他一下，“你几时变得这么好事了？”
林康平正色道：“咱们朋友这么多年，难得看见你对一个姑娘上心，我怎能不帮忙？”
说的是一本正经，可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出卖了他。楚凌晟和他相交已交，自然知晓自己这个“挚友”是个什么货色。别看林康平一副拽的二五八的冷酷样，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这货是个标准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明明自己还是一个光棍，偏偏喜欢给别人当月下老人，乱点鸳鸯谱。而最热衷的“别人”，莫过于他了。
楚凌晟拿起一本书，“你今天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可以滚了。”
林康平笑眯眯的，像一只老狐狸，“我可是听说，人家姑娘走时慌里慌张，是从书房跑出来的，说说，你都对人家姑娘做什么了？把人家吓成这样。”
楚凌晟连眼神都欠奉他一个，自顾低头看书，摆明不想和他多说一个字。
林康平心知需要见好就收，要是惹恼了楚凌晟，依照他的性格，不定会什么时候坑他一下。
“说正经的，你这次进宫和皇上说了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回去？”林康平收起调笑，正色问楚凌晟。
楚凌晟把书扔在书案上，凝神静了一会儿，“皇兄的意思，我们现在和西蜀相安无事，西南不需要我坐镇，以后就让我长住京城了。”
林康平闻言眼中寒光一闪，“现在想起来让你长居京城了？你小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想起来过？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就忍心你小小年纪在军营摸爬滚打，他知道你这十几年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楚凌晟静静听着，半晌，方低语：“皇兄有他的苦衷。”
林康平撇撇嘴，“你总念着小时候他待你的好，可这十几年来，你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多少？又有多少次身陷险境？要不是命大，你坟头的草现在都老高了。你欠他的，早就还清了。可他欠你的呢？”
楚凌晟摇摇头，“大齐不是他一个人的，我冲锋陷阵，奋力杀敌，是为了护佑这一方百姓的安宁，不是因为他。”
林康平嘟囔，“就你心系百姓，就你光明磊落，就你胸怀天下……可你也要为以后打算啊。他日防夜防，对你就像防贼一样，哪有一点把你当手足兄弟？需要你时，你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不需要你时，恨不能让你解甲归田，把你放眼皮子底下看着，唯恐你有别的心思。他也不想想，你要是想反，早……”
话未说完，楚凌晟凌厉的眼光已直射过来，林康平一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来。
“皇兄这次让我回京，是他身体情况堪忧。”楚凌晟起身在书房来回踱步，“太子虽然有处理政事的经验，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而且，太子在军中没有根基，皇上担心他一旦，”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大皇子和三皇子这些年成长的很快，皇上怕太子会压不住他们。”
“让我坐镇京城，也是这个意思。而且，南方防线的楼元纬，皇上也留京了，为的还是怕一旦有变，京城局势不稳。”
“御林军虽然直属皇上，不受任何人节制，但京城还有一个巡防营，巡防营的牛统领，是大皇子侧妃的哥哥。这三万巡防营，关键时候，就是最大的变数。”
林康平眼睛一亮，“这巡防营中的大小统领，好多出自你门下，有你坐镇，就不怕牛统领翻起什么浪花。那楼元纬呢？”
“你知道西山大营的统领现在是谁吗？”楚凌晟无声一笑，“就是楼元纬。皇上今天已经下旨，任命楼元纬为西山大营统领。原来西山大营的文统领，年事已高，已经请辞过好几回了，皇上都没有应允，就是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啊，”林康平对这个消息表示很突然，“那南方防线呢？南梁虽然现在与大齐交好，可南梁人素无信义，如果没有得力大将在前方坐镇，恐防线有失啊。”
“现在南线暂时由楼元纬的副将钟庆坐镇，他跟着楼元纬这么多年，对南线也非常熟悉，有他在，南线应该暂且无忧。”
林康平皱眉思索了一下，“太子有御林军，大皇子有巡防营，他们算是平手。只是这样一来，楼家就被放到火上烤了，楼元纬这个西山大营统领的位置太重要了。不过楼家素来中立，楼承立身正直，对门人子弟约束甚严，应该不至于会卷入漩涡中。”
楚凌晟点点头，“今天皇上已经把陈家嫡长女赐婚太子妃了。就是因为楼家向来不站队，而且楼承还有意拒绝了皇后娘娘联姻的提议，所以楼家一直深得皇上信任，这次皇上将西山大营交予楼元纬，也是对楼家寄予厚望。”
他对楼承的做法甚为欣赏，楼家已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人臣已极。如果楼承不知收敛，一意让楼以安嫁给太子，等待楼家的，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现在看来，楼承就是一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早就看透了现在的局势，所以才对皇后娘娘的示好装聋做哑，这其中除了对局势的考虑外，更能看出楼承对女儿的爱护。
楚凌晟不禁想到春日宴那天，虽然听到了她说的话，但不知这楼以安不想嫁给太子，究竟是形势所迫还是真的不想？
据说小姑娘和太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分应该是有的。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以安不是真的不想嫁太子，而只是为了形势才拒绝，楚凌晟的心里就像扎进了一根刺，百般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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