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厨房霎时都安静了下来。
只能说不愧是赵老太，吵了几十年架的人太懂要怎么抓住人心中最难受的点来攻击对方了，叶宁看着油盐不进，但她每回听见有人说她家的事都会难以接受。
“死囚犯的女儿就是死囚犯的女儿，看着就不像有教养。”
赵老太冷哼，斜睨了一眼程淼淼：“难怪教出来的女儿也没有教养，你要是教不好我程家的孙女，我可以带回家里帮你们好好教一教。”
反正奶奶管教孙女天经地义。
程老头点头道：“让你娘教教也好，省得村里人整天说那些不入流的话。”
叶宁震惊得瞳孔骤缩，这是想把淼淼带回去？
怎么可以，这是她的孩子！
叶宁下意识走上前，结果才走两步就被程林伸臂拦了下来，程林抿着唇，目不转睛地盯着赵老太两人，说道：“爹娘，淼淼现在还小离不开我们，让阿宁多教一教就行。”
赵老太嗤道：“她要能教好还能是现在这样？真是好笑。”
说着她斜眼看向叶宁，又道：“这事没得商量，明天一早就把那丫头片子送到家里去，都多大的姑娘了什么都不会做，懒死她得了。”
程淼淼怒得眼睛都瞪圆了。
这糟老婆子说谁懒呢，凭什么她说让她去就得去啊！
她气得脑袋嗡嗡作响，要不是纪淮拽着她，都恨不得冲上去咬赵老太一大口。
纪淮眼神冷淡地望着那俩人。
他们就是专门来找茬的。
程林眉头紧锁，抿了两下唇，压低声音道：“娘，其实是这些天家里太忙了，我们这才没能看住淼淼，正好现在活都忙完了，接下去我们就能在家里好好管教淼淼了。”
叶宁还想说什么，全都被程林拦住了。
只要老程家二老一日还占着养育之恩的名头，那他们就得一日日地对他们尽孝。
百善孝为先。
但凡他们今天敢对赵老太不客气，明天这件事就能传遍整个村子，任谁听了都会戳着他们的脊梁骨骂上一句没良心的东西。
程淼淼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她没觉得自己哪儿没有教养，也不觉得自己有哪儿不乖。
她对任何人都态度很好，之所以这么对赵老太他们，那当然是因为他们压根就不能称之为人啊！
“你们这炒的都是什么菜啊，这是人能吃的吗？”
赵老太用筷子在盘里翻来覆去的挑拣，眼神嫌弃，不满道：“我们没过来的时候听说你们每天大鱼大肉，怎么一到我们这儿就是各种绿得发油的菜？！”
赵老太啪的就把筷子扔在桌上。
理所当然地道：“爹娘好心上门来看你们，就算不杀鸡你们也得炖条鱼吧？有你们这么做人的吗？这传出去还不得让别人笑掉大牙。”
“？？？”
叶宁简直要被她这种无理取闹气笑了。
凭着一点道听途说就乱加揣测，现在能有新鲜的蔬菜吃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村里吃不上饭的人那么多，他们家已经算是过的好了。
程淼淼听到这话也懵了一瞬。
有的吃这糟老婆子居然还挑剔……等等，她转头看向纪淮，眼神狐疑，求证道：“……她这是想让我们把小彩宰了给她吃？”
纪淮看着赵老太眼中精明的贪婪，淡淡地点了点头。
程淼淼葡萄似圆润的眼睛眨了眨。
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岩洞里，赵老太‘养伤’的那段时间，她就曾经听到过对方嫌弃小彩吵闹占位置，还总是说什么受伤了要补身子之类的话。
她不会是想吃小彩很久了吧？
她居然在打小彩的主意？
程淼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同情小彩还是同情赵老太。
纪淮垂眸扫了眼她背篓里的鱼虾，手指微动，便将它们全都收了起来。她辛辛苦苦抓了一下午的东西，可不是为了送给这俩货吃的。
至于对方想打家里这些小住民的主意？
那就尽管来，反正到最后谁吃谁都还不一定呢。
不是每一个得寸进尺的人都能有好结局。
程林胸腔不停地起伏。
他闭了下眼，掩去眼中的惊愕和失望，呼吸略微急促，还在试图讲道理：“娘，现在谁的日子都不好过，谁家能整天大鱼大肉……”
程老头忽然道：“老二，你怎么你娘说话呢！”
程林顿时愣了一愣。
程老头起身，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赵老太见状也跟着站起来，没好气地瞪向程林叶宁二人，朝他们啐了一口，走之前还揣了俩红果在怀里，这才扭着屁股跟在程老头背后走了。
在经过程淼淼的时候，赵老太忽然伸手拽了她一把。
探头往小背篓里看了一眼，见里头空空荡荡啧了声，眼中难掩失望，低声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
看着她这副样子，程淼淼忽然就想起了曾大夫之前教过她的一个词。
——打秋风的穷亲戚。
说的就是赵老太这种人吧！
程淼淼撇了撇嘴。
飞快地跑过去扑进程林的怀里，用脸蹭了蹭他的手掌，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认真道：“阿爹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爹，淼淼永远都不会对阿爹失望的！”
程林从难受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迎上女儿满是崇拜的眼神，嘴唇颤了颤。
纵然他有很多理由可以去为自己解释，但其实他心底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懦弱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忍受着不公，可他想的永远是再忍忍就好了。
就像小时候经历的每一天那样。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双方各退一步，息事宁人，这样争下去双方都讨不到好。只要对方没有踩到他的底线，那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也是一样。
程林不想和老程家彻底地撕破脸皮，只要他们没把手伸到叶宁和淼淼身上。
他还没做好这个准备。
“还有阿娘，阿娘也不会对阿爹失望的对不对？”
程淼淼手伸过去拉着叶宁的手，笑嘻嘻地把脸放在上面蹭了蹭，乌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叶宁垂下眼睛，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
“对，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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