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淼淼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纪淮眸光微闪，却并未对这番话说出些什么看法，只是垂下眸子瞥了眼依然还蹭在程淼淼腿边的那头小白羊，它的灵智并不允许它听懂这么多的话。
所以此时此刻浑然不觉自己陷入了极危险的程度。
诚然，纪淮可以提醒它，但他还记得对方数千年前没对他说实话骗了他的事耿耿于怀，这副傻羊的形象多看一日是一日，以后可就看不到了。
于是，纪淮没有阻止毕方放狠话。
程淼淼只不过多加思索了一会儿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毕竟对方的话对她掌握山海全貌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正想着，倏地就看见毕方身后冒出了一双极富美感的翅膀。
毕方的翅膀覆盖着极为光滑漂亮的青色羽毛。
唯有羽毛最下方的尾部缀着些许令人过之不忘的绯色。
但此时这双漂亮的翅膀却燃着熊熊烈火。
“？？”
程淼淼脑海中的思路陡然间卡住，那双猫儿眼似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似乎是没想到会有妖的翅膀能够自燃，更没想到表演自燃的会是毕方。
她刚想开口说话，便听见他阴沉着脸道：“不要让我找到白泽那家伙，否则我放火烧死他。”
空气中响起了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的声音。
“……”
程淼淼立马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多大仇多大怨啊，怎么还要做出烧妖的事情呢，毕方还真是一只脾气火爆的鸟儿啊。
她飞快地瞥了眼脚边一无所知的小白羊，心想它可真是一只幸运的小羊，正好跟在她的身边，以至于避免了变成红烧羊的下场。
年轻的山海小山主故作深沉地道：“这样不好，我们要友善。”
纪淮没忍住唇角翘了翘，岔开话题道：“正事要紧，你既然知道所谓的神罚是假的，就该在最初的时候就严令禁止这种谣言的传播，你为什么不做？”
“你又怎知我没有做过？”
或许是正在气头上，毕方的语气相较于开始变得很冲。
他身后翅膀上的火焰燃得更烈了，臭着脸说道：“当初妖族躲进山海避世就是因为神的消失，这场吞噬来的突然又不可控，且它吞噬的是所经之地的生机，除了神还有谁能做到？”
一旦意识到这点，前所未有的恐慌便席卷了整个山海。
神的突然消失他们还能认为是世间出了意外，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看起来是神的手笔，却更像是神对山海的厌恶。尤其是能够掠夺生机，这样的能力只能让他们想到一个神：
——山神。
而山海中许多的妖怪都是经由山神点化，它们对山神的尊崇与亲近几乎刻在了骨子里。
失去性命亦或者退化，与遭到了山神的厌弃根本无法相比。
毕方颇为烦躁的啧了声，眼尾瞥见站在纪淮身边那小小的身影时顿了顿，压着脾气看向程淼淼，抿了下干燥的唇角，道：“这个消息我试图阻止，只不过成效不大。”
“太多的妖怪坚定地认为这是山神的厌弃与惩罚，他们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没来得及逃走的妖怪被吞噬也就罢了，那些能够及时撤走的妖怪却因为这是神罚，而选择留在原地任由被其吞噬。”
说到这儿毕方眉头紧皱起来：“他们希望能够用这种方式挽回山神的仁慈。”
简直是愚蠢到家了。
但正是因为他们愚蠢，所以谁都能看出来他们对山神的信奉与尊崇。
程淼淼错愕地呆在了原地，她张了张嘴，没想到会有妖怪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信仰。都说人死如灯灭，妖怪死了也是一样的。
或许她知道为什么外界会有那么妖怪扎堆现世了，她心想。
“……所以你管辖的这片区域里如今只剩下这几座山头的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着眼前还没有他腰高的新山主，毕方下意识就想说不是。
没有任何一只灵兽或妖怪能抵御的了山主的魅力，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服与依赖，他也一样。所以才会在刚察觉到山主气息时便结束闭关，漫山寻找。
所以他更不想将这些能够证明他能力不足的事讲给她听。
可在迎上程淼淼平静视线的一刹那，毕方嘴皮子动了动，就将那些粉饰太平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神情颓丧地点头：“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或许是实力大涨的缘故，程淼淼能够敏感地察觉到附近妖的情绪变化。
自责、愧疚、低落等等情绪。
全都是毕方散发出来的。
程淼淼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大家伙，或许是她问的问题戳中了他的伤疤，连身后那双漂亮翅膀上燃着的火焰都噗嗤一下熄灭，只余下几缕黑烟冒出。
她下意识轻车熟路地安慰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用太过伤心自责。敌在暗我在明，你能护住这几座山头已经很了不起啦。”
纪淮：“……”
他微微偏了偏头，眉梢轻挑，她这语气和在家哄做错事的肥遗时一模一样。
这话哄哄没见过世面的小妖怪还好，像毕方这样的千年老妖怪肯定不会……纪淮刚侧过头，就看见毕方被哄得晕头转向，眼神亮晶晶地问：“真、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现在我来了，你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啦。”
“我们会和你一起解决土壤问题的，我好歹也是山神，你就放心吧。”程淼淼抬起指尖，一缕淡金色的灵力自指尖窜出，在毕方的肩上拍了拍。
等将他安抚得差不多了之后，这缕灵力便没入了他的体内。
这套流程纪淮再熟悉不过，现在就连才养在家里的新妖怪都知道恃宠而骄地多要些灵力，但毕方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一时间竟是愕然又感动。
没有妖能拒绝山神。
纪淮见状不由默了默。
但好在毕方没被蜜罐砸晕了头脑，他抿了抿起皮的唇角，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复而又握紧，道：“还有别的原因，我带你们去看便知。”
闻言，程淼淼连连点头。
她也很想知道这山海里究竟还有什么惊吓等着她。
忽然，毕方转身的动作顿住，目光下移，眼睛微微眯起，不确定的问道：
“这只羊，山主大人带来的？”
小白羊像是听懂了这句话，骄傲地抬起头：“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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