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界与外界实在隔绝了太久。
刚躲进山海避世的那一代妖怪们享受着灵气时代最后的余晖，那时山海里还有像白泽、青龙等天道眷顾的祥瑞之兽，他们没有选择在建木倒塌之前离开。
而是辅助白泽开拓了这个宛如秘境的地界，供以妖族生存。
也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这处山海秘境灵气充沛与外界不遑相让，但天道在上，越来越多不愿进入山海的大妖陨落在天雷之下，直接被天雷劈成了灰烬。
白泽他们也不得不陷入沉睡以躲避天道的视线。
怎么说呢，妖族本就是兽类幻化而来，他们在习性上还是会更偏向于野兽的，所以当他们陷入与世隔绝的环境之中，尤其是这个环境还没有外患的风险。
可想而知他们就会把精力放在建立内部秩序之中。
建立秩序的山海一代妖怪的寿命往往比较长，他们享受着广袤的地盘与充裕的灵气，前半生打打杀杀，后半生安于享乐，生存的紧迫感很少盘桓在他们心口。
但随着大妖们陷入沉睡，维持山海的只剩下最初构建的大阵。
灵气愈发稀少，而妖怪们又少能有居安思危的想法，及时享乐的想法印在他们的脑海中，反正一代妖有一代妖的事，享受完我的妖生，那我后代的妖生如何又与我何干？
很多妖都是这样想的。
所以数千年来，妖族的生活没有半分改变，唯一能称得上改变的就是他们变得更加擅长种植了。而这一项能力也是在近几百年才掌握下来的，因为再不学会种田，他们就要完全退化了。
一进入山海就莫名掌握了这些事的程淼淼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可是擅长种植这一点并不能挽救如今的妖族，”她摊了摊手，“就像这些田地里的庄稼，哪怕经过妖法种植，悉心照料，可你也能发现它们并没有村里长的好。”
这就是与世隔绝的局限性。
能在接收信息后一口气做出如此之多的判断，程淼淼感到有些惊喜，她似乎不仅全方面的变强了，还与这片土地的联系也变得更加密切了些。
纪淮同样也看明白了这一点。
而山海里的妖族如今发展成为现在的模样，还与现存大妖们纷纷陷入沉睡有关。
程淼淼对这些传闻中的大妖并不了解，于是奇怪问道：“若是白泽他们醒来，这里会变得比现在更好吗？”
话刚问出来，头顶便传来一道笑声。
一只大掌忽然覆在她毛茸茸的发顶揉了揉，纪淮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摇头好笑地道：“不，是会变得更糟糕。”
“啊？”
“山海内的灵气不足以供应他们的日常需求。”
所以白泽等人在安排好事情后就集体陷入了沉睡，这样能将他们所需的灵气压缩到最低，用以维持生命延续，等的便是哪天山主现世，山海重开。
他这么一说，程淼淼就明白了。
把这个山海界比作是一个池塘，那妖族就像是池塘里养的鱼，池塘里的空气数量是固定的，大鱼呼吸的多，那小鱼就呼吸的少，总有一天会消耗干净。
程淼淼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圈，仰起头，感兴趣地问道：“那你也陷入过沉睡是吗？”
纪淮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也住在山海里咯！”
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紧紧揪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跑，吐出一连串的问题：“你住的地方在哪儿？龙是住海里吗？能带我去看看吗？”
“……”
纪淮完全顶不住她那饱含渴望的目光。
新生的小山主好奇心实在过剩，你越是藏着掖着她就越是好奇，他低下头，揉搓了两下她的脑袋，轻叹道：“暂时不行，龙族的确住在海里，可却是在镇压邪物。”
“邪物？什么样的邪物？”
“一个试图颠覆大陆的危险物，被龙族囚禁在深海之中。”
程淼淼震惊得张大了嘴。
这件事她还是头一回知晓，不等她继续震惊，纪淮又说出了一个令她更为震惊的消息：“我的本体还在海里，你现在见到的是我的分身。”
“？？？”
她每次感到惊讶的时候眼睛都会睁得圆溜溜的，又像猫族幼崽的眼睛，又像是蜻蜓飞过掀起波纹的清澈水面，看起来非常可爱。
纪淮莫名有些痒意，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
这才解释道：“白泽退化后方可出现在外界，我也如此。若是想要离开则需要躲避天道视线，所以你见到我时才会是失忆的状态。进入山海后，天道对我的禁锢减小，我才能说给你听。”
程淼淼懵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说的东西不难理解，这些年随着脑海中山神传承记忆的不断涌现，她对天道的理解也在不断随之改变，能理解他们为何这般小心翼翼。
“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歪了下脑袋，指着还愣在原地经由建木小苗修补身体的毕方：“那为何他还清醒着呢？”
纪淮顺着视线望过去，瞥见毕方那有些傻的样子，淡声道：“噢，因为他弱。”
这话绝对没有掺杂个人恩怨。
纯属发自内心。
程淼淼也觉得他话里没掺暗戳戳的恩怨，毕竟现在的她都可以一拳十个毕方小鸟，东扯西扯了一大堆，她终于想起了自己想说的正事。
仰起头看着他道：“纪淮，你先陪我去外面的荒漠一趟。”
她要去尝试一下看能不能解决土壤生机消失的问题，既然有了苗头，就该立马乘胜追击。
毕竟过几天他们还是要回家的。
时间紧迫。
纪淮自然是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
两人离开前还不忘给毕方套了个保护结界，接着便嗖的一下出现在了黄沙漫天的荒漠，程淼淼正准备掏出准备好的种子，不远处忽然有个黑点疾驰而来。
不过一息的功夫，便停在了她的眼前。
小黑册子幽怨地盯着她，负气地将书页翻得哗啦作响，最后停在了某空白页，飞快地浮现出一句话——“你知道我追你追的有多辛苦吗？结界我进不去啊！伟大的山主大人怎么能抛下如此可爱又贴心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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