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一次感到厌恶
一百多个囚犯，全部被五花大绑，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有的在痛哭，有的在疯狂地喊冤，有的却已经吓得神态痴呆麻木。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老的已经白发苍苍，少的还是垂髫儿童。有的，甚至是丈夫妻子、全家老小，都别抓来了，哭成一团！
昨天，他们还在享受着平凡生活中的天伦之乐。一夜之间，便以包庇刺客、与刺客有勾结等各种罪名，被打成了死囚！
审判，辩护，这些现代社会基本的法治程序，在这个时候，都是不存在的。
因为秦始皇再次遇刺，现在，抓捕刺客就是全国最大的政治。所以，只要是与刺客有牵连，就可以快查快捕，从严打击，乃至格杀勿论！
自然，朝廷不会公开要求各级官吏这样做。但对各级官吏的滥捕滥杀幸为，
刘信第一次意识到，他来到的这个时代，不仅仅只是即将面临战乱而已。
他面临的，还有最残酷、最专横的统治。纵然暂时没有战乱，老百姓也丝毫没有人权、自由、尊严等可言。一旦触怒权力，就随时可能家破人亡！
活在这样的时代，其实就像是活在一个特大的监狱里，必须特别的小心，特别的谨慎，否则随时就有可能遭遇不测之祸！
这一刻，刘信突然前所未有的强烈感受到：他必须造反，必须推翻这个秦朝！
如果说，过去他就在为造反做准备，那是因为知道刘邦迟早会反，他必须跟随；那么，现在，刘信第一次自己对这个国家、这个朝代产生了强烈的厌恶，觉得必须推翻它！
不过，尽管内心的感触很深，但看着这些人，刘信的表情，十分平静。如果光从外表去看，人们甚至会觉得，他很冷漠。
面对一百多个即将被送上断头台的囚犯，从自己身边走过，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仿佛是在看一群即将赴死的蚂蚁，似乎没有半点怜悯。
道旁其他看热闹的百姓，有的悄声议论，有的不敢发声，眼中有好奇、惊恐、惧怕、兴奋、疑惑等复杂的感情。而刘信的眼神里，却似乎看不出半点情绪。
甚至，一夜未眠的刘邦从他身边走过，他也只是平静地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多问什么。
倒是刘邦，盯了他一眼，低声训斥道：“别只顾着瞎站在这里看热闹！萧何给朝廷写奏报，还会找你核实情况，刺客是在你面前死的，究竟是你杀的还是自杀的，你再好好想清楚再说！你看看这些人，有的不过是卖了一碗茶给刺客，有的不过是路上和刺客擦了一下肩，有的连刺客都没见过，只不过议论了几句刺客武艺高强，就都被抓来了！都得死！沛令说了，只要是和刺客稍微有点牵连，都他娘的是要杀的！”
这，自然是刘邦给他的警示。
如果，只是卖了一碗茶给刺客，只是在走路时不小心与刺客碰了一下肩膀，都要被抓起来，那，刘信的家里，藏着刺客送来的包袱，收留着刺客千里迢迢赶来送信的人，那要是被发觉了，后果岂堪设想！
要不是刘邦当了官差，积极参与了对刺客的追捕，要不是刘信的健身学员也参与了阻击刺客，两名学员甚至深受重伤，尤其要不是刘信和刺客进行过追逐搏斗，刺客死在刘信面前，那么，刘信早就也遭到怀疑，和眼前这一百多囚犯相同，被抓起来了！
甚至，他的“罪”更重，是真正地与刺客有牵连，在包庇张耳这种反抗朝廷的通缉要犯的家眷，按现在的秦律，就是以谋反论处，也不为过！
某种程度上，刘家，现在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不过，尽管如此，无论是刘信，还是刘邦，叔侄俩谁也没有想过，要把前来投靠的朱氏送走。
卢绾突然匆匆跑了过来。看到刘信，轻轻点了点头，便对刘邦道：“老师已经来了！”
老师？刘邦和卢绾刚刚决定去读书，难道来的就是将要教他们读书的老师？
刘信很快就想到了，这个老师来的用意。老师是个儒者。历史上，儒家的读书人，最重要的就是讲究仁政，关爱百姓，反对滥杀无辜。而且儒家的读书人，讲起道理来常常引经据典，一套一套的，最擅长制造舆论。
现在，要阻止沛令王勾滥杀这一百多囚犯，或许，也只能由本地的读书人们来讲道理、制造舆论以劝阻了。
果然，只见一个身着崭新的宽袍大袖、儒者打扮、满脸神气的干瘦老头，坐着一辆牛车，匆匆地赶至，后面还跟着好几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儒教学徒，拦在了这支囚犯队伍的前面。
干瘦老头、也就是卢绾和刘邦的老师，还没有下车，就大声呼叫：“如今四海一家，皇帝施行仁政！沛令怎可如此残暴不仁，草菅人命！”
负责和官差一道押送这些囚犯的，还是那个秦兵百夫长。见有人胆敢挡道，上前一看，不过是几个儒教读书人，顿时大怒，喝道：“滚开！这些人都暗通刺客，都该杀！你们在这里瞎嚷嚷什么！”
现在，秦始皇打算推行仁政，对儒教是越辣越重视，朝廷上选拔了不少儒教徒参与政事，甚至公子扶苏也已经入了儒教。
但是，由于儒教过去长期不受重视，在地方上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仍然不高。
对于百夫长这样的基层军人来说，更不会把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儒教读书人放在眼里，所以开口就是出言不逊。
换在过去，干瘦老头见到百夫长这样的人，也是断然不敢冒犯的。不过，现在，儒教徒越来越被朝廷重视，已经成为朝廷上一支重要的政治力量，使得干瘦老头的底气也足起来，他摇头晃脑，道：“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百夫长更加恼怒，哪里愿意听他罗嗦，当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就架在了干瘦老头的脖子上：“你他娘的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难道你想为谋反的刺客说话？你是想要老子把你和这些人一样抓起来砍掉脑袋吗？”
干瘦老头顿时面色噶白，再也说不出话来。刘信甚至看到，纵然他穿着宽袍大袖，也掩饰不住两条腿在瑟瑟发抖。
百夫长冷笑一声，收回剑，示意士兵和官差们押着囚犯，继续往刑场走。
刘信和刘邦、卢绾面面相觑：他们真的要拜这个干瘦老头为师，去跟着他读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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