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亮着,照着众人面上的笑。
张惊鸿将药端过去,恰巧就是那日指责他的人,他别扭地接了过来喝得很快险些呛到了自己,张惊鸿忙帮他擦嘴,“小心。”
待人喝完药,他便起身准备去给下一个送药。
身后人喊住他,声音细若蚊蚋,“了悟师父…先前,是我对不住你。”
“我知晓你没错,是我着了相竟怨恨了你。”
张惊鸿愣了下,回头展颜一笑,清隽的面上带着淡笑,“我们都没错,尽快好起来吧。”
心中有恨,有时反而更能坚持下去。
张惊鸿不会介意这点。
他笑了笑安抚好人,抬步要走却见不远处站了个人,他离油灯很远,光照不到他,身形模糊,但张惊鸿依稀知晓那人是谁。
平缓的步子就错乱了几步,走得同手同脚,直到远离他的视线才恢复从容。
他不知怀着怎样的心回头看了一眼。
那道身影还在,黑暗中他们似乎对上了视线,又像是没有。
翌日,药材短缺,需要大夫出城寻药材,谢星沉负责挖,这个人选定来定去最后落到了张惊鸿头上。
他们一路同行,张惊鸿连呼吸声都放小了,不敢多说话。
还是谢星沉先开口问他要找哪些药材,长在什么地方,有哪些特征,张惊鸿这辈子也不过才学了些皮毛。
但他这人有天赋,学东西同样很快,又谦逊,愿意去请教,认识他的对他印象都很好。
就像现在回答问题,他也是一板一眼,那些紧张都被抛到脑后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我们要找的是雄黄,生在山的阳面…”
谢星沉认真听着他的话,忽地瞟见他光光的脑袋忍不住笑了下,这点笑意被一直看着他的张惊鸿捕捉。
这人看上去有些无措,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谢星沉便先开口了,眉眼弯弯地指了指他的光头,“就是觉得很可惜。”
“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出家了多可惜,我前些天给他们洗药缸听见张夫人说想把女儿许配给你。”
“荣和王的夫人,张夫人,有没有错亿的感觉?”
谢星沉冲他眨眼,星眸弯着笑起来,小虎牙抵在唇边。
张惊鸿看着竟也笑了起来,哪怕没了头发,他笑起来还是风骨俱在,清风朗月,那一笑也足够晃了谢星沉的眼。
“还好,小僧没有太遗憾,荣华富贵不及平安。”
“也是。”谢星沉煞有其事地点头,“张夫人这一遭也不知未来如何。”
这话题有点沉重,谢星沉不愿多说,看了看他的光头突然生出点好奇,“了悟大师你的俗名是什么?”
“我总觉得你很眼熟。”
这一回他没听到答案,总是第一时间回答他的了悟大师突然安静了下去,沉默不语。
谢星沉看过去的时候,只见他垂着眸温润清隽一笑,像一块历经打磨的璞玉。
“不记得了。”
很像他的一个故人,蓦地,谢星沉想起了那个穿着红色官服,两袖清风,朗朗如月,身似青鹤的青年。
张惊鸿。
……
有了谢星沉帮忙药材很快到找了,此后流光城缺了药材他便跟着一起去,张惊鸿和他去的机会并不多,但格外珍惜。
于是每次找药材他总是多找一点,多学一点多辨认一点。
这样就能和他一起多待会了,再多的便没有了。
只是他从未想过谢星沉会出事,在山上下来的时候他全身都是血。
张惊鸿看见他的瞬间脑袋一嗡,失手打翻了药缸,那一壶滚烫的药全撒在他身上了,身上痛了一下他来不及多看跑过去看谢星沉。
谢星沉在山里遇到了野兽,他们上去的有三个,意外找到一片山头,上面有不少有用的药材。
收获最大的当数人参,大夫们见了忍不住跑上去,谁知道冒出了不少野兽。
谢星沉一人自保完全没问题,可要是加上三个大夫和那些药材就麻烦多了,他是为了保护其中一人才受伤的。
送来的时候意识倒还在,张惊鸿打翻了药缸跑过来时他也看见了,扯着嘴角笑了下,“我没事。”
他身体好能坚持住,一众人围着他包扎,见他眉眼弯弯放下一点心,谁能想到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一阵一阵,高烧不止。
同那些初初染上瘟疫的人很像。
张惊鸿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半宿没睡,后半夜他跑到谢星沉门外靠在那发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偏偏就是这个人呢。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轮到谢星沉的时候他还是会害怕,会发抖。
他怕殿下也会和那些人一样痛苦,他们躺在那最后会变成一卷干草席上的尸体,死后火化连全尸都没有。
染上了瘟疫的人是不能下葬的,火化后也许连个骨灰都没有。
张惊鸿在外面守了他一夜,看着天边浮起鱼肚白,破晓的黎明照进流光城。
天亮了,但是他的心沉甸甸地。
这里的人能撑住多久,谢星沉能撑多久,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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