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报告下来,陈念也算是跟男人混熟了。
他知道这人名叫塞巴斯蒂安,在德国马普实验室工作,搞的是仿星器方向。
而他在做的,就是大名鼎鼎的W7-X项目。
在前一世,15年前后,这台仿星器已经能够生成非常精确的磁场,在等离子控制领域取得了重大突破。
在某一些指标上,它已经超过了托卡马克装置,如果不是因为仿星器固有的缺陷,这套装置甚至可能由边缘地位一跃成为主流。
而很显然,塞巴斯蒂安在其中就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无名小卒,而是一个潜力巨大的技术大能。
----话说回来,能坐在这里的,哪个不是有点绝活傍身的?
大概只有陈念,一没论文、二没影响力,看着就是来打酱油的罢了。
不过,哪怕是搞清楚了陈念的“背景”,塞巴斯蒂安也没有显得多失望,毕竟他跟陈念搭话本来就不是为了所谓的“学术社交”,而是纯粹想打发枯燥无聊的报告时间而已。
等最后的提问环节结束,塞巴斯蒂安热情地邀请陈念去喝杯咖啡,犹豫了片刻,陈念还是答应下来。
倒不是想把萨斯巴斯蒂安挖过来,而是单纯地想接触一些前沿研究的信息,看能不能从他们的思想中获得一些灵感罢了。
于是,两人一起走出会场,就在旁边的咖啡店里坐了下来。
陈念放肆地点了杯冰淇淋,而塞巴斯蒂安则是一丝不苟地点了黑咖啡。
“果然,年轻人都喜欢甜食----在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我也是每天喝可乐、吃糖果。”
“但现在我已经老了,身体承受不了这样高糖分的负担了。”
“不过,你也要小心----糖尿病可不好受。”
塞巴斯蒂安略有些调侃地说道。
在他的认知里,陈念就是一个刚刚读博,跟随导师来蹭会的小年轻----这种操作在学术圈并不算少见,他年轻的时候也干过不少。
从陈念的身上,他也算是找到了点年轻时候的回忆。
听到他的话,陈念笑着回答道:
“我平时也吃的很少,但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如放肆一下。”
“确实----毕竟对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参加这样的会,更像是一场旅游吧?”
“我还记得当年我跟着导师去洛杉矶开会的时候,对报告根本没有一点兴趣,满脑子都是晚上的脱衣舞酒吧、以及周末的商场、赌场和海滩。”
“现在想想,真是荒废光阴啊......不过,被荒废的时光,才是最好的时光,不是吗?”
“确实如此。”
陈念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哪怕已经重活了一世,他最怀念的也还是上一世那段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
空白的、虚无的,但又弥足珍贵的时光。
似乎是看到了陈念眼中的神往,塞巴斯蒂安不由得笑了起来。
“但你显然还没有到应该怀念过去的时间,你还得好好干啊!”
“刚才听你说,你从事的是托卡马克方向的研究?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方向?”
他非常谨慎地没有涉及技术方面的讨论,原因很简单,这是在华夏境内。
虽然说核聚变是一项人类共有的课题,也是人类共享的成果,但各国之间的技术壁垒不可能完全消除。
距离它的诞生越近,壁垒就会变得越强,直到某一个国家先完成突破,最终形成垄断。
所以,保密措施是事实上存在的,他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托卡马克是目前最主流的研究方向,不是吗?”
陈念神态轻松地回答道。
“是的,但未必是最有前途的。”
“在我看来,仿星器这种天然可长时间连续运行的磁约束装置,才最有可能成为未来核聚变技术的基底。”
塞巴斯蒂安的眼神中包含着几分虔诚,很显然,他对自己选择的方向极为自信,甚至可以说是狂热。
而大多数新技术的诞生,也正是因为这些狂热者的努力。
陈念对此报以尊重,但并不至于怀疑自己的选择。
----废话,托卡马克装置是系统筛选出来的最有利方案,相当于某种先验的“历史”。
无论现在看来,在室温超导材料诞生以后,仿星器的前景多么一片大好,但终究,它天然的较高工程难度,也一样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
在两类技术都成熟之前,谁优谁劣,还不可知呢。
不过,陈念也不打算在学术方向上跟他起争执,于是便开口说道:
“是的,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仿星器装置很可能要迎来一个漫长的春天了。”
“不过,我们还是选择了托卡马克装置,很显然,那些科研学者、以及决策者都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是的,我想他们应该是考虑到了我们这样的纯技术人员无法考虑到的部分。”
塞巴斯蒂安从善如流地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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