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央成日成日的做噩梦,梦见年纪小小的阿九,白日光风霁月,舒朗明媚。
入夜却被迫成了魔鬼,身上生出无数无数的丝线,被最信任最仰慕的父皇操控。
只是因为嫉妒。
一个父亲就可以毁了自己的儿子。
只是因为嫉妒。
一个君王就可以毁了自己的储君。
可她的阿九做错了什么?
他一直在教她,自尊,自爱,责任,他只是,他只是在长成如修竹一般的君子。
他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封九妄昏迷中,安德一忧心她也撑不下去,告诉了她另一个秘密。
被先皇掳至东宫暗殿的那三百人,都是从乱葬岗刨出的被家人放弃的死尸。
即便没有带回东宫,在他们家人眼中,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没错,在东宫暗殿,他们被制成了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人偶,终此一生都再不知自由。
可承平四十年那大火,不是封九妄为了掩盖罪行,而是为了他们彻底的活。
大火焚烧尽一切,东宫多了一支黑翼卫。
人人身穿黑甲,戴面具,腰间的木牌是封九妄为他们立下的碑。
本该在乱葬岗死无姓名的三百人,他们的墓碑立在了封九妄的心里。
调查一切,他们的家人得到经年的庇护。
可这庇护得到了什么?
得到为了百两银子,冲上朝堂的指认!
那一刻,连央的心中涌出了滔天的恨。
被关在永安侯府整整十二年不得自由,她没有生出这样的恨。
被林氏如牲畜拖拽卖入青楼,她没有生出这样的恨。
她只是厌倦的活,不甘腐烂着死去,却在得到阿九的救赎后,为他遭遇的不公,生出滔天的恨。
“阿九,他们不配,他们不配。”
埋在颈间的热泪烫的封九妄浑身战栗。
连央喃喃低语依旧在说,
“阿九,你只要在乎我,你就不会难过,背叛你,伤害你的人就该死啊,他们死了,这个世界,才不会这么恶心!”
所以她不要她的阿九出现,平息那些动乱。
死人又如何,他们在伤害她的阿九时,想过她的阿九,会死吗?
泪眼盈盈的眼眸抬起,深深的注视的封九妄,
“阿九不知道,这一箭,我要拥有多大的勇气才敢,可是我回不去,我救不了你阿九,我只能,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可是,可是你躺在这儿,昏迷不醒,血一直流,一直流,我叫你看我一眼,在看我一眼都得不到回应时,我真的,后悔了。”
该恕罪的不是她的阿九,不该是,不该是!
“你教我的,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阿九,现在轮到他们自食恶果,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负责了,阿九不该插手的,对不对?”
被连央捧住脸,封九妄凝望进连央爱与痛楚交织的眼。
一阵又一阵的苦涩成片蔓延。
他总觉得他的小蒹葭还小,对许多事都不够了解。
却偏偏,爱之一途,这样深沉。
“小蒹葭,你已经救我了。”
那一箭没入心脏,他得到了所有的自由。
他的枷锁的自己给的,能解开层层枷锁的人只有他的爱人,只有连央。
“小蒹葭,如果救我的代价,是将你锁住,你要我,怎么接受呢?”
他的连央这样好,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不公,却依旧无畏勇敢的拯救他。
她还没有好好的,享受过这个世间为她盛放的花,为她吹过的风,却要为他厌恶这个世界。
不该如此。
“小蒹葭,如今想来,我其实不恨先皇了。”
连央的眼神变得茫然,不恨?为什么不恨,先皇行径毁了他大好的一生,凭什么不恨?
“我自降生,便封太子。
从那日起,我先为臣,为储君,后为子,为自己。”
连央缓缓坐起身,愣怔的看着身下的封九妄。
“老师教我的第一堂课便是责任,为君者的责任,泽被天下,容纳百川的责任。
我享受着太子身份带来的一切尊荣,就该承担这份荣耀背后的诡谲刀刃。”
“你想原谅他们?”
连央的心仿佛在一瞬间空了一个大洞,极寒的风洞穿过,搅的她五脏六腑疼。
封九妄摇摇头,
“傻子,我是圣人吗?”
浑身的力气在一声中渐渐回转,封九妄第一次将自己如此毫无保留的剖析人前。
“你以为,囚禁先皇至死,是假吗?”
“我确实不曾苛待他,可是连央,折磨肉体远没有折磨精神强,他用迷魂引给了我数年噩梦的夜晚,我便用同样的手段,将那些哀嚎咒骂,还给他的梦中。”
复位太子后,封九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先皇身体抱恙,无召不得打扰。
这么一个因为嫉妒就能毁掉自己儿子的皇帝最在意什么?
最在意表面的风光。
他找了对先皇最怨毒的小太监前往伺候,冷眼看着先皇从寻常风寒被气和惊吓成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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