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蓁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的李二顺。
眼前这张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庞与记忆中狰狞凶狠的壮汉重叠在一起。
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又被翻了出来，像被打碎了水瓶流淌出来。
有那么一瞬，楚蓁的意识有些恍惚，分不清那个在养父的笞打下嚎啕大哭的人是原主，亦或是她自己。
见楚蓁不说话，地上的李二顺以为她怕了自己，又叫嚣了起来：“二丫，你有没有良心？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又当爹又当娘，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
“二丫，你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唔唔。”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了，楚蓁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脑上，脚尖用力。
脸朝下的李二顺被踩了个满嘴泥，试图挣扎，可他双手被缚于身后，根本使不上力气，连呼吸都变得愈来愈艰难起来。
头顶上方又传来楚蓁似山风般清冷的嗓音，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晰：“答错了。”
“我问的是，你真的一无所知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的右脚不留情地往下碾压。
李二顺整张脸深陷进了泥土里，口鼻之间全都是泥土的腥涩味，几乎喘不过气来，连意识都因为窒息有些迷离，缚于身后的手指掐破了掌心。
当他以为他要魂断于此的时候，后脑一松。
“咳咳咳……”
他吃力地抬起头来，又咳又呛，把口鼻间的泥土全都吐了出来，大饼脸上沾满了污泥与草屑，狼狈得活像从坟墓里爬出来似的，半死不活。
闲云走过去，没好气地警告道：“李二顺，别乱攀亲戚，这是我们大小姐，不是你那个什么二丫。”
“你的亲生女儿‘李二丫’现在叫楚宁玥，在京城的长信侯府！”
“凭你，也想当我们大小姐的爹，你配吗？！”
闲云对着死鱼一样的李二顺呸了一口，又粗鲁地踢了他一脚，“现在，回答我们大小姐的问话！”
“不知道！”李二顺疯狂摇头，“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也没想到素娘的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他掩饰地咳了两下，眼里掠过一抹怨毒，心里又恨又悔：他就该早早就把这丫头掐死的，可素娘偏说要留着这丫头。
现在看来，养来养去还是养成了仇！
二丫这丫头根本不念着他们的养育之恩，竟这样作践自己？！
就算楚蓁不会读心术，也能从对方那游移的眼神看出他的心虚——
他在撒谎。
“又答错了。”楚蓁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黑鹰立刻从半空俯冲了下来，那尖锐的鹰爪毫不留情地抓向了李二顺的脸。
“啊——”
李二顺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直冲云霄，惊得林中一片雀鸟乱飞。
一块血肉被鹰爪撕起，甩飞在李二顺身边。
他的额头赫然多了一条三寸长短的血痕，鲜血汩汩流下，在他右眼上蒙上了一层血纱。
得手的黑鹰又飞起，落在了楚蓁身后的树梢，高高在上。
冰冷的鹰眼寒光四溢，有种猛禽特有的冷酷与犀利。
李二顺怕了，周身不住发抖，急速地渗出了一身的冷汗，衣衫几乎被汗水浸湿。
楚蓁低低叹气：“你明明知道真相的，却偏要对我说谎，就别怪我小以惩戒。”
几缕阳光透过树冠的层层过滤，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轻轻笼在她精致的小脸上，那双眼尾上挑的杏眼瞳色极深，在那迷离光影的映衬下，透出一种既温煦又乖张的矛盾感。
在她清亮逼人的目光下，李二顺瑟缩了一下，竟真生出一种“他错了”的悔意。
看李二顺的表情变化实在太过精彩，楚时聿唇角一勾，干脆再给了他一击以彻底击溃他的心防：“李二顺，人手下知道分寸，鹰可不知道。”
“你要是再撒谎，下一次，你的眼睛能不能保住，我可不敢担保。”
“……”李二顺感觉心中似有什么东西砰地碎掉了，身子抖如筛糠，自额头不断淌下的鲜血将他的右眼彻底染红。
楚蓁一手灵活地将手里的那根细竹筒转了转，眸光一闪，再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可知道素娘在哪里？”
李二顺没有说话，面露惶惶之色，似在犹豫不决。
楚蓁也不是非要从对方嘴里听到回答，继续道：“她和李舟在一起，对吗？”
李舟是李二顺和素娘的独子。
这一次，李二顺有了些许反应，嘴角下意识地紧抿。
楚蓁没错过他脸上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似是自语道：“看来没错。”
除了那些受过特殊训练的死士，普通人在听到一些切身相关的事，难免会有所动容，哪怕是一闪而过的惊惶，也是有迹可循。
李二顺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楚蓁，那表情似在说，你怎么会知道的！
“他们母子在京城吗？”楚蓁紧接着又抛出下一个问题。
李二顺死死咬着后槽牙，依然不说话，眼里已是难掩惊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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