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咻”一下立起腰，目光往外乱投，责怪冬夜太黑。
再仔细瞅瞅少年的脸，鹿衔枝突然就想起青玉的模样。她这才惊觉两人容貌相似。
她缓缓靠近封楼聿，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小心翼翼地往左右各一撇，努力寻找青玉的影子。
这下她敢肯定了，封楼聿这厮就是青玉！
之前没发觉这一点，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完全没想过这两个人会有联系，且他们给她留下的印象截然不同。
加之青玉时常披着及肩散发，又以零碎的刘海遮目，她根本没留意……
断玉，青玉......
在封楼聿的境中，无论是在时间，还是空间，都和“青玉”这个名字挂钩。
鹿衔枝有些懊恼。
她怎的就没想到这一层呢？绕了一大圈，要找的人一直在她身边。
都怪青玉太乖，乖得蒙蔽了她的双眼。早知道他是这厮，她说什么也不会为他跳湖阵亡。
……
鹿衔枝再次催动紊魂簪进入封楼聿的境时，世界仍是一片银装素裹，却已不再是那条有着青玉的繁华街道。
她环顾四周一圈，有些迷糊。
假山阁楼，梅园映雪，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庭院。
“小姐，您怎的回来了？”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鹿衔枝一惊，不敢转身。
她刚准备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方又听那丫鬟道：
“小姐怎穿得如此单薄？您且稍等，奴马上去取毛氅来！”随后是一串匆忙的脚步声。
鹿衔枝松了一口气，趁着人还没回来，赶忙往另一个方向走。
境有境的法则，若是她和原主两个非同一时空的同一体同时出现，就会引起法则错乱。
为了纠正顺序，境轻则将她强制驱赶，重则击杀。再来，就会更难进入。
鹿衔枝想的入神，全然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走进梅园深处。
嗒嗒嗒。
富有节律的棋子扣盘声清晰起来，鹿衔枝抬头，遥遥望到红梅繁茂处，有人于树下石凳对弈。
纯白之中的浓烈红色耀眼夺目，花瓣飘零而落，在老梅树下铺撒开一片薄霞。
两个模糊人影对坐，暮雪萧瑟，那画面仿若诗卷中的山水人生，美矣。
鹿衔枝对棋一窍不通，更不打算走过去。她转身，刚准备原路返回，就被男子低沉温润的声线叫住。
“枝枝，何不过来一叙？”
鹿衔枝顿住脚步，这下真是不过去都不行了。
若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直接开跑，跑不跑得掉另说，肯定会打草惊蛇。
她整理好面部表情，柔柔转身，缓缓朝两人走去。
这身躯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只要行为上保持人设，应当不容易被认出来。
鹿衔枝抬眸望向那个叫住她的男子。
黑色大氅，玉冠束发，长相清隽却面苍白。
不是令人惊艳的容貌，胜在周身如竹如兰般雅致的气质，自成尊贵。
她勾起唇，朝他甜甜一笑。
事实上，她压根儿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听他唤她闺名，看来关系不浅。
既然出言打招呼容易暴露，那她还不如熟稔地含笑应付。
封楼邑望着她灿烂的笑脸，有些怔忪。
察觉到他细微的神色变化，鹿衔枝发现端倪，立马改换成独属于大家闺秀的淡雅姿态。
她将手合于腹前，嘴角扬起刚刚好的温雅弧度。
封楼邑似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失礼，他立马温和笑道：“枝枝，过来坐。”
鹿衔枝走到他身旁的石凳处，刚准备坐下，就见他褪下大氅，将其罩在她身上。
“天冷，莫要像夏日贪凉。”他的声音此刻如雪化散，更柔几分。
鹿衔枝仰望着他苍白的脸，对上那双温柔如秋水的眼，有些晃神。
他给她的感觉，莫名熟悉。
“好。多谢。”她收回视线，坐下。
封楼邑的小厮就守在不远处，见状，默默走出梅园。
封家二郎是出了名的病秧子，若是染了风寒病倒，夫人和老夫人必要问责于他。
鹿衔枝见两人未再出棋，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确实有些突兀，遂讪讪道：“两位郎君请继续，不用在意我。”
她朝封楼邑一点头，转头，蓦然对上一双幽暗瞳眸。
少年及肩的散发已规整地束起，原本白生生的脸蛋也多了些成熟的意味。
若说十五岁的青玉是一件姝色华裳，那么十七岁的他才真正成为一个俊逸少年。
颀长身姿，纤瘦却有力；褪去青涩的脸颌骨分明，轮廓深邃；凤眸狭长，暗藏迫人杀机。
此刻他给她感觉，不是青玉，竟也不似埋伏在明楼的封楼聿。
鹿衔枝一愣，僵硬地朝他微笑。
青玉，不对，应该是叫封楼聿对此恍若未见，连眼珠都不曾转向她。
鹿衔枝心里有些尴尬，面上却没有表现半分。
看来时间远比她想象中的拉得远，估摸着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封楼邑似看出她的不自在，笑着安抚道：“枝枝莫要往心里去，阿聿性子冷，并非有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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