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着旖的偏房离开后,她一直心有疑窦。
能和魇对打的主君,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落败,受尽欺辱凌虐。
事后她反反复复回忆起当时的局面。
旖看她时的眼神除了满腔热忱的爱意,没有一丝怨恨与不甘。那不正常。
人的心理结构复杂。嫉妒、厌憎、恨屋及乌在很多时候完全不可控,而这些情绪,多伴随着正面的情感。
很难有人能做到徒有爱而无怨。
记忆告诉她,纵使温良如旖,也不能。
所以最佳的解释,就是旖从神魂之中剥离出了一个傀儡旖。若非是同源气息,骗不了魇。
“娘娘,如今暗神横插一脚,旖遁走,明楼乱而无主,只有您亲自出面才能稳局势。”
明帝并非没有儿子,但几个皇子具都年幼,非嫡非长,且无怀慈这般傲人的天赋。撑不起大局面。
鹿衔枝自然没想过逃避此事。
魇浑身都是秘密,像个觉醒了自主意识的纸片人。他的行为时常出乎她的意料,难以把控。
因果轨迹若非她极力拉扯,早就歪到姥姥家了。现在亦然,既定路线已经被打破。而这一切的原因都在魇身上。他极不对劲。
魇不对劲,旖也不对劲。
魇的暗军绝大多数是融于阴影的无形鬼,他若暗中出手,旖必定没有时间提前割裂出情魄化作分身。
那就只能说明一点,旖早前就知道魇欲虐杀他,亦或者是说,旖知晓魇反常何在。
魇对她心防重千斤,不肯与她坦白分毫。要搞明白魇的“秘密”,她必得去会会旖。
“把那傀儡旖绑起来,堵住嘴。”鹿衔枝吩咐道。
“是。”
名菊犹豫片刻,问:“娘娘,今夜出发吗?”
鹿衔枝一时没有回应。她绕过屏风,走到床榻旁,垂眸静静看了魇一会儿。
他的银发四散,凌乱铺展开来。紧闭的眸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起来安然又惑人。
卸下浓重戒备与满腔心事的他,看起来太过干净。
她从前确信自己喜欢干净挚诚的少年,所以自然而然会偏爱封三。后来封三黑化了,不再干净如初,可她还是偏爱他。
或许她喜欢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设,而是一个人。
她俯身,在他额心落下一吻。
遁入往生因果镜之前的那个额心吻,她现在才明白,或许不全是假的......
“走吧。”鹿衔枝一拂衣袖,一身月白寝衣霎时化作沉肃的青花蓝长裙。
直到殿宇内的属于鹿衔枝和名菊的气息彻底消散,魇缓缓睁开眼。
被她算计过一次,相似的手段再来,他自然不会中招第二次。
空旷的寝殿唯他一人,死寂仿若她从未来过,一切又回归从前。
一旁明烛半残未残,氤氲的烛火映照在他侧颜,柔光温和,却叫他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少年静静凝视着某一处,沉默不语时,一种自骨子里浸出的寂寥残冷萦绕在侧。
若他想拦,她永远也走不掉……是他在放她走……
魇撑起上半身,视线一转,落到枕头旁一张泛黄的纸页上。凝滞片刻,他缓慢地伸出手,执起信。
上面写到:“我一定会回来的!!!”
魇:“.......”
沉默半晌,他将信纸放进袖口。
最后信她一次,也无妨。
.............
飞舟之上,凛冽的夜风迎面而来。荡起两人的长发。
“殿下可是想拿旖的情魄做人质?”名菊走上前两步,靠近鹿衔枝。
鹿衔枝站在甲板中上位,双手环抱在胸前,面色一片冷然,“是也不是。”
没有情魄的旖比魇冷血数倍,她有心胁迫,恐适得其反。
“奴心觉旖将在今夜行事。”
旖和傀儡旖同出一体,傀儡旖境况有变,旖自然会有所感应。明楼有魇的人,一旦生变,战役一触即发。
“你觉得,他会如何行事?”鹿衔枝问。
名菊想了想,“奴觉得,他会先夺回情魄。”
到底是从神魂中剥离出来的分身,傀儡旖遭创,旖也会受到反噬。失去情魄的他,会彻底变成一个无情无欲之人。
没有丝毫愉悦快意,要这无上权力作甚?
鹿衔枝凝眉,摇摇头,“非也。”
若她是旖,要夺顶权,必定会控制住阻碍自己夺权的最大障碍。而这个障碍,就是她。
她无疑在以身涉险。
可若是贪图一时安逸不走险棋,走向会越来越偏,封三永远也无法重铸堕珠,她和他永远会被困在这往生因果镜内。
虽然在小说世界和在镜内世界大差不差,过得都挺糟心的,但她还想再找找回家的方法。
在另一个时空,爱她的人还在流着泪,夜夜期盼她能回归……
顶级飞舟速度快极,将至天明时,鹿衔枝和明菊终于赶往明楼。
昔日雕栏玉砌的明宫哪儿还有半点往日辉煌?硝烟之中,血液干涸,断体残肢四面横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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