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柳梢后,夜来风叶已簌簌,把盏添灯扫孤光,一屋干愁客。
夏梓沅眼瞅着她这中宫明堂成了狱厅公堂,不自觉地别过脸去,干巴巴地瞥向脸色铁青的褚肆。
想到方才他撩袍而入,周身是说不出的浓云压骤,再有他身后紧随而来的几人,唐雨乔羁押着一蓝袍甲胄禁军装扮的白嫩男子,心下已了然。
应是唐雨乔不辱使命,行动如风,果断利落,短短一日便将与佩兰有瓜葛的人带来了。
一流水儿的上茶熏香,接着便是“升堂审案”了,褚肆率先发声,不怒自威:“将宫女佩兰带来。”
几个时辰前,在御书房时,这杜衡不打自招,将前前后后的来龙去脉尽数说清,虽尚未摸查,但褚肆也有了定数。
卢君山此人,在先帝在时,于官场中便已青云直上,脚色中空载丰功伟绩、功成名就,于百姓口中津津乐道,威望不俗。
可自他登基以来,这卢君山便偃旗息鼓,端的一个三缄其口、中庸之道,他起初以为是这人不识时务、骚情赋骨,也以为此人是不屑与他这谋权篡位之人为谋。
初登大位,事务繁多,他尚且抽不出身来算计,不曾想......竟有此冤屈!
佩兰由人搀扶着,腿脚不便,刚迈进屋子,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身蓝袍,不由得忧心忡忡。
“奴婢叩见皇上,皇后。”她颤颤地跪趴在地上,心急如焚,不知杜衡哥说没说出实情,也不知陛下信与不信。
夏梓沅无法作壁上观,她站起身来,步履优雅地站定在褚肆身后,贴心轻拍着他的后背,说话如流水潺潺,洗涤了他的焦躁:“陛下,此人是谁?怎的带至了臣妾的长宁宫来?”
褚肆心中忿忿渐消,挽住了她的手,剑眉一紧,她的手,还是如此寒凉,屋内温馨如常,怎还是暖不得她的手。
他心不在焉地谈及正事:“此人乃朕手下的禁军一人,他与你宫中的佩兰相识许久,亦是他要替其将银钱转至宫外。”
夏梓沅似是后知后觉,拾眼打望而去,年轻人皮肤冷白,脸庞倒是生得刚毅深邃,浓眉大眼的小将风姿,那一成不变的品蓝禁军着装洗得清洁无暇,看着便清爽宜人。
她小声嘀咕道:“便是他啊?”
就是不知此人说了些什么,是言辞虚伪,和盘托出,还是稍加润色......
杜衡自入了这长宁宫,不敢多眼乱看,终是女子香闺。
“唐大人,将此人口中的卢君山那种种劣迹一齐道来。”褚肆不知夏梓沅是否从佩兰那得了真相,他就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遮掩地揭露起来。
唐雨乔听到君主这荒唐的命令,不由一滞,陛下,你确定要让皇后知晓咱们褚国这上不得台面的糗事?
他的迟疑,褚肆都懂,这事本在御书房就可了断,偏偏他还是定在了长宁宫。
只因,他想对阿沅少些隐瞒,也要告诫伴君之人,皇后,已是朕的眷属,不可对其下手。
“说。”褚肆重重一言,语气里满是毋庸置疑。
事到如今,唐雨乔虽有心梗,却也不会多说什么,鞍前马后,敛去了散漫:“杜衡与佩兰之事,皆是源自白鹤书院先生云亦初...”
自云亦初的出身、性情、才学、经历...言简意赅地说清道明后,唐雨乔嗓子干得不行,却也不好讨一杯水喝,只想着赶忙办完差事,好去梦仙阁找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喝花酒,品女儿香。
唉,这休闲之日怕是不多了,待母亲归来,定要好一通痛骂的。
而夏梓沅听着他这絮絮叨叨的言谈,与佩兰所说是吻合的,她怒不可遏地替褚肆唾弃起此人:
“陛下,若这事为真,那这卢君山定该千刀万剐,好儿郎有几个六年时光,德才兼备者有人可堪当宰相,而有人,却连执笔也做不到,这是何等的凄惨。”
褚肆还握着她的手,见她激动地指甲刮到了掌间软肉,他只觉这卢君山罪加一等,一介白字先生,敢占高位,他敢!
“唐雨乔,朕命你现下便秘密调查,务必于七日内堪破所有端倪。”他的话郑重有声,算是一锤定音了。
静默良久,活像个背景人的佩兰与杜衡在陛下话音未落之时便猛然抬首,听陛下的语气,似已有定论,且这定论是他们苦苦祈盼多年未果的。
殿内烛火未动,屋内却笼上了柔柔的月色,惊风候在殿外,怀抱着手里酣睡的狸奴,扬首所见,恰是浓云溃散,月华当空。
月照丹心,洒在静谧的夜色下,华丽而凌厉,今夜,甚美。
这被驱逐的阴云未散,全罩在了唐雨乔一人头上,全怪这卢君山恶贯满盈,他的美人美酒啊,全化作落花流水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给自个儿戴上高帽,他不甚乐意地逼出一个“是”来。
此令虽下,可佩兰与杜衡,还不知褚肆要如何处置,夏梓沅一时琢磨不透,她微勾了勾食指,挠得褚肆尾椎骨一阵痒意,恍惚地问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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