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很小很小的东西跟着她的大脚走,他们生老病死,替换的很快,新面孔变成旧面孔,变了不同面目。
它们慢慢拿不同的东西裹住了身体,磨起铁片,配挂在身上,对她说话。
“上真救命……”一个脸的下半截长着白毛的昂了头,一面跟着她的巨步呕吐,一面断断续续的说,“救命……臣等……是学仙的。谁料坏劫到来,天地分崩了。……现在幸而……遇到上真,……请救蚁命,……并赐仙……仙药……”
那是最先对她说话的小东西。其他的小东西没有用那么多的布片铁片包住自己,她说什么,它们跟着说什么,她问什么,那些小东西跟着问什么,在她烈日阳光中投下的影子里繁衍迁徙。
接着出现了一批用什么布累累坠坠挂了一身的小东西,顶上是一块乌黑的小小的长方板,拿手中的物件刺痛她的脚趾,仰头看她的两腿之间。
那顶着长方板的仓皇将刺她的那小片递上来,背诵如流,“裸裎淫佚,失德蔑礼败度,禽兽行。国有常刑,惟禁!”
她没有理会这群小东西,拨起植木点火,烧制补天石。她披散头发,汗如瀑布奔流,在火光前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却见方板底下的小眼睛里含着两粒比芥子还小的眼泪。
后来她累得倒下,进入长久的沉眠。
小东西们在她肚皮上扎寨竖旗,伶俐地捡到最膏腴的地方,自称是唯一的嫡派,而那个叫她‘上真’的老道士,也传了无数代徒子徒孙,那群和她说一样话的,隐入了这两支的喧嚣。
“轰!”
石室被剑修战斗的威力波及,开始崩塌,姬龙微忽然收手,急向石室冲去。
金羽飞落。
姬龙微一掌拍开密室乱石,玄牝消失无踪,只有一个衣服破碎、笑起来的女人,手心握着鲜红的玄丹花。
“玄牝在何处!”
“啪!”
她一巴掌狠狠抽在姬龙微脸上,金乌炸开羽毛,姬龙微愕然呆住,久久无声。
刍狗抓住洪炉大冶掌门的领口,厉声诅咒:“姬龙微,你等着!”
他眉头一紧,翻手去捉刍狗,忽然手臂一刺,一个女孩从刍狗心口化出,伊仙臣铸炼的宝剑刺进他青筋绷起的手腕。
金乌第三只脚从羽毛中垂落,血流成金。
妘婠叫:“护我族长!灭族仇人,去死!”
刍狗推开姬龙微,卢夫人改名为妘娇,跟着从东摩出来,扶起她急声说:“让伊仙臣跟他打,我们走!”
伊仙臣提剑来斩,姬龙微忽然垂下刺伤的手臂,震怒按住长剑,“你我本要合力诛魔,却斗个你死我活,决战在即,魔王谁杀?”
伊仙臣愤慨:“你正如魔王!”
姬龙微暴怒。
“两败俱伤助长魔道,天下何往!”
伊仙臣一剑砍去,穿透山石。
退休的老掌门赶来劝阻,“姬大、伊二,不要再打了!”
何世殊说:“二哥,你和大师兄的私仇,要整个洪炉大冶陪葬?”
小师叔气势汹汹扬起棍子,“这事还能和解?故意包饺子的龌龊东西先揍死!”
何世殊闭嘴。
姬龙微阴沉:“伊仙臣,洪炉主落败身亡,灾蝗就会消解?”
刍狗神情一动,垂头拢住披上的衣衫。
剑修玉剑滞住,长久的不语。
刍狗伸出手,“下不了手,就与我回家。”
伊仙臣一怔,她抚摸鼓起来的肚子,炯炯有神。
剑修轻轻点头。
何世殊说:“二师兄,你不帮洪炉大冶了?”
空山晏如抚额摇头。
“今日放弃寻仇,师门恩情一笔勾销,我不再是洪炉大冶门人。”伊仙臣剑指姬龙微,厌恶道:“下次见面,无须多言,刀兵相向!”
姬掌门无声。
刍狗握住伊仙臣的手,厌恨的看姬龙微一眼,朝洪炉大冶外走去。
姬龙微面朝两人的背影,握紧长剑。
小师叔激动得哭出来。
“像明姐姐一样,小伊也出走了!”
空山老人叹息,“龙微,放弃玄牝吧。”
何世殊开口说:“掌门师兄,我也要出去,给崔心夷收尸后,心里难过。”
姬龙微厌憎:“你也被那贱人勾引过?”
何世殊抽出修补的旧折扇,苍白的笑了笑。
“我怕再待久了,成为你的妾,何人又为我收尸?”
姬龙微青筋鼓起,“胡说!”
小师叔说:“呵!小五怕被第二个杀人灭口?”
姬龙微气得脸色青黑。
何世殊把护体剑气还给姬龙微,卸掉不擅长的宝剑,向另一个方向去,消失在洪炉大冶外。
仙门外的山川薄暮间,传来一个男人的歌声。
“休洗红,洗多红色浅。卿卿骋少年,昨日殷桥见。封侯早归来,莫作弦上箭。”
南风吹山作平地,帝遣天吴移海水。
王母桃花千遍红,彭祖巫咸几回死?
青毛骢马参差钱,娇春杨柳含缃烟。
筝人劝我金屈卮,神血未凝身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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