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你怎会想到这些?”宋远山声音有些发紧。
宋皎皎收回手指,淡淡道:“前些日子整理大哥书房时,偶然翻到《九边兵略》,便随手翻阅了几页。方才听爹爹说起忠王之事,忽然想起书中‘以逸待劳’之计。”
宋争渡若有所思:“虎跳涧确实是个设伏的好地方,但忠王未必会中计。”
“所以要先逼他们改道。”宋皎皎眼眸闪过一丝锋芒,“陈留镇官道沿途有三个草料场,若同时起火,大军无草料补给,必会选择绕行白水河。”
“届时我们只需放出风声,说朝廷已派重兵把守白水河上游,他们反而会以为虎跳涧是条生路。”
宋芫拍手叫好:“妙啊!这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宋远山神色复杂地看着小女儿,半晌才道:“皎皎,你可知若是判断失误,会有什么后果?”
“若忠王不上当,大不了退回南阳府据守。”宋皎皎镇定道,“但若成功,不仅能解韩州之危,还能重创忠王精锐。”
“爹爹常说‘用兵之道,存乎一心’,女儿只是觉得,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设局。”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在宋皎皎漂亮的小脸上。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默默练剑的少女,而像是一位运筹帷幄的将领。
宋远山忽然大笑:“好!不愧是我宋远山的女儿!明日我便将此法呈报指挥使大人。”
宋晚舟惊讶地看着妹妹,目光崇拜:“皎皎,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宋皎皎抿嘴一笑:“姐姐整日忙着生意,我闲来无事,便多看了些杂书。”
夜深人静时,宋远山独自在院中踱步。
他仰望星空,心中既欣慰又忧虑。
皎皎的军事天赋远超他的想象,但战场凶险,他实在不忍心让女儿卷入其中。
“爹怎么还没睡?”宋芫披着外袍从厢房走出,手里还提着一壶温热的酒。
宋远山接过儿子递来的酒杯,苦笑道:“在想皎皎的事。这孩子今日一番话,让我既惊喜又担忧。”
宋芫在石凳上坐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爹是担心皎皎太过锋芒毕露?”
“她若是个男儿身,我定当全力栽培。”宋远山仰头饮尽杯中酒,“可这世道,女子从军终究......”
“爹可知道前朝的平阳昭公主?”宋芫突然道,“平阳昭公主率‘娘子军’助高祖定鼎天下,驻守苇泽关时,突厥人闻风丧胆。”
“史书工笔,何曾因她是女子就减半分光彩?”
听闻宋芫这番振聋发聩的话,宋远山先是一怔,继而陷入长久的沉默。
是啊,古往今来,巾帼英雄辈出,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平阳昭公主能做到的,难道皎皎就不行吗?宋远山在心中反复思忖着。
然而,身为父亲,他又怎能不担忧。
可这乱世之中,战场瞬息万变,刀剑无眼。
若皎皎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向亡妻交代?又如何能心安?
宋远山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杯中残酒微微晃动,恰似他此刻波澜起伏的心。
他想起皎皎方才在席间,那副沉着冷静、指点江山的模样,比许多久经沙场的将领还要从容。
那种与生俱来的军事天赋,仿佛就是为战场而生的。
见宋远山表情略有挣扎,宋芫适时开口道:“爹,皎皎不是笼中鸟。她既有这份天赋,就该让她翱翔。”
“您看她练剑时的狠劲,哪次不是练到双手磨出血泡都不肯停?”
宋远山眼前浮现出小女儿在院中练剑的身影,一招一式凌厉果决,确实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有的坚韧。
“况且,”宋芫继续道,“如今这世道,女子若没有自保之力,反倒更危险。”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宋远山心上。
他想起北疆遭胡人劫掠时,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孺是如何惨遭屠戮。
乱世之中,柔弱反倒成了原罪。
宋远山长叹一声:“你说得对。是为父着相了。皎皎既有此志,我这做父亲的,自当为她铺路。”
宋芫露出欣慰的笑容:“爹英明。”
宋远山放下酒杯,微微抬眼,透过朦胧的夜色,他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朗目疏眉,神采飞扬,容貌也与记忆中的大树有着细微差别。
阿芫则更加俊朗,眉宇间少了些痞气,也不再一副阴狠模样,反而多了几分温润与从容。
他以前怎么会认为大树只是“开窍了”呢?
明明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啊。
宋芫被他爹的目光看得浑身毛毛的,咽了咽唾沫:“爹你看我做什么?”
宋远山收回目光,摇头:“来,陪为父再喝两杯。”
父子二人又饮了几杯,直到月上中天才各自回房。
接下来几日,宋远山依旧是早出晚归,宋芫带着宋晚舟出门盘账。
南阳府的几间铺子生意都还不错,尤其是悦茶,在冬日里卖得格外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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