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洄年明知故问，“吃了什么？”
“两块寿司。”
就知道陆早早这会儿肯定发愁地吃不下什么东西，但没想到只吃了这么一点点，简直是聊胜于无的程度。谢洄年看着桌子那些袋子里面一动未动的食物，“怎么不吃呢？”
陆早早老老实实回答，“吃不下。”
“好了，现在我也醒了，真的没事了。”谢洄年抬头看着站在他床边的陆早早，说，“我让司机把你送回去，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李阿姨也要担心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多吃点饭。”
确定谢洄年是真的没事了，陆早早点点头，“好吧，那你也好好休息，再见。”
在车上的时候陆早早回复了一下微信上面的消息，她也终于一一看见谢洄年那些长达几十条的消息，有好几条都是问她在哪里，或者让她不要往前走了，停留在原地等一下，或者回头看。
但是真可惜，陆早早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九点半了，李阿姨没有睡觉，坐在沙发上一边勾毛线一边等陆早早回家，听见玄关处的响动，赶紧转过头，急急忙忙地从沙发上面站了起来。
“哎呦，早早你这是怎么了？”李阿姨快速跑到陆早早身边，把她全身上下快速地打量一遍，“怎么身上有这么多泥巴啊？特别是裤子上面。”
“不小心摔倒了。”陆早早解释，“又下雨，沾了一点泥。”
“哦哦哦。”李阿姨没问她今天去哪里搞到这么晚才回来，只是很不放心地问，“怎么摔倒了啊？今天下雨地滑，走路还是要尽量小心一点知道吗？摔到哪里了，疼不疼？”
“没事的。”陆早早把裤腿和袖口都挽起来，给李阿姨证明自己没有受伤，不过从那么高的坡地上面滚下来，即使有谢洄年及时拉了她一把，给她当人肉垫子，还是免不了多出一些大大小小的淤青出来。
李阿姨很心疼地摸了摸她皮肤上那些淤青，然后说，“早早，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洗完澡下来喝一碗参鸡汤，阿姨再给你准备点艾草包泡一下脚，等身体暖起来了就赶紧睡觉。”
“好。”
陆早早听李阿姨的话，上楼去洗澡，不止是四肢，背后也有一大块淤青，好像是被地面上凸起的一块石头咯的，陆早早其实并没有感觉有多痛。
一是她的忍耐力本来就比常人要好一些，二是大部分的伤痛都被谢洄年给挡住了。
浴室里面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因此整间浴室变得非常明亮，甚至明亮到有些刺眼，陆早早看着自己全部裸露在外的皮肤，其实算不上光洁，上面是一些或凸起或凹陷下去的疤痕。
快速地洗好澡，陆早早把身体擦干，把整个人塞进舒服柔软的睡衣当中。
李阿姨已经把鸡汤盛好了放在桌子上，碗里面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陆早早拿起勺子抿了一小口，阿姨大概好几分钟前就已经盛好了放这里，因此已经算不上烫，陆早早喝了一大口。
因为这一天都没怎么进食，陆早早把这一大碗鸡汤喝得干干净净，里面的鸡肉已经用小火炖得稀烂软化，陆早早也吃完了。
李阿姨在给她弄艾草包，陆早早随手把碗洗掉，然后开始泡脚。
膝盖和上半身都被李阿姨用厚厚的毛毯给围起来了，艾草浓烈的清苦味道从桶里面往外四溢散开，熏得人很舒服，陆早早把头埋进膝盖上的毯子上面。
鼻腔里也盈满这种清苦的味道。
陆早早终于短暂地，从那种燎燎大火的烟雾味道和那种刺激的消毒水味道中逃离。
其实神经一直处于有些紧绷的状态，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来过，陆早早感觉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人被烫的时候身体也会这样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是为了回避痛苦。
感觉已经泡得差不多了，陆早早把盖在膝盖上面的那个毯子掀开放到一旁。
脚被滚烫的热水泡得通红，整个脚面和小腿上面全是那种鲜艳的红色。
跟膝盖上面那一块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是火苗从地面一点点攀爬到她的小腿上面了一样，而且还有不断往上蔓延的趋势，陆早早像是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了许久。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陆早早猛然起身，膝盖不小心撞倒木桶上面，幸好桶里面有大半桶厚重的热水，本身整个木桶也就有一定的重量，所以并没有被陆早早打翻。
陆早早感觉自己又陷入一种神经质一样的联想里面，看见什么都会产生一种莫名奇怪荒诞想法，脑子里面那些东西像是胶水一样甩都甩不掉，要恶狠狠地、用力地揉搓才能全全抛开。
她把脚上的水珠擦干，穿上李阿姨前段时间给她勾的毛线拖鞋，李阿姨还很是心灵手巧地在上面绣了一大片漂亮的小花，被头顶明亮的灯光一照，像是生长在灿烂的阳光下面。
鞋子里面暖融融的，很舒服，很温暖，不会发烫，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她把桶里面的水倒掉，把艾草包扔进垃圾桶里面，然后上床准备睡觉。
屋子里面的热气很充足，一点都不冷，陆早早却缩进被子里面，抱住自己的膝盖，垂着头，把自己缩成一个像是可以随时被打包拎走的物品。
这个姿势实在很像是婴儿在母亲肚子里面的姿势，陆早早像一个在温暖潮湿的羊水里面等待滋养的胚胎，一颗小小的种子，世界上一切的伤害都不能降临在这个小小的小孩身上——
世界上的一切伤害和痛苦也终究会在她出生的那一秒就宣布降临。
睡吧睡吧，陆早早轻声唱歌哄自己，梦里面会有一个全新的世界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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