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舅爷下班回来,手里拎了些罐头、点心啥的。
连亚玲在炕上哄她老舅,听到舅爷跟舅奶说-东西是司怀鑫托他徒弟捎给他的。
舅奶念叨说这孩子太客气了,又问舅爷:“那咋没上家来嗫?”
舅爷:“说是家有事儿,着急回去了。”
舅奶:“回冰城了呗?玲儿说怀鑫家在冰城。”
舅爷:“不道啊,不道,待会儿问问亚玲儿……”
亚玲也不道。
除了知道他是冰城的铁路职工,连亚玲对司怀鑫一无所知。
可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真是太……太没礼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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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亚玲来,舅奶还真就没动回厂子上班儿的心思。
这回去两天,感觉比在家带孩子强多了。
但看出亚玲年纪轻轻的,不乐意长期在这旮沓当保姆,舅爷和舅奶便也没勉强,又托人从舅奶老家找来个跟她自己差不多大的妹子,顶替亚玲当起了正式保姆。
待一切安排妥当,亚玲压下心里没来由的郁闷,决定按原计划出发。
临行前一晚,舅奶塞给她个信封。
连亚玲打开一看,里头竟有十几二十张大团结!!!
这钱新的烫手,连亚玲手指一缩,赶紧颤巍着将信封推回给舅奶,感动又惶恐:
“不行舅奶,一两百太多了,我就想借个路费,这么多钱,我怕、怕还不起。”
舅奶满眼慈爱加心疼:“欸呀不多,你到了冰城也不能马上拿着工资,就算单位给安排住的地儿,头一个月还得吃喝呐,这天儿马上就上冻了,你走的太急,舅奶就不给你张罗厚衣裳了,回头到了冰城自个儿买两身,等你都安顿好了,没准儿我哪天带着大丫二丫,还有小晟子找你玩儿去呐……”
如果说彼时连亚玲初来乍到、到了这陌生的世界,司怀鑫曾带给她的,是善意的微光。
那么舅爷舅奶一家带给她的,就是熊熊燃烧的火炉。
然而生活的重担依旧在肩,她不能指望旁的人给她生火照亮。
必须靠自己寻条出路。
或者说活路也毫不夸张。
如是,连亚玲怀揣着这一丝血脉亲情的关爱,带着对未知的忐忑与期待,毅然踏上了追寻新生活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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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连亚玲扛上舅奶非给她的一床新棉被,由着舅爷送她到了火车站。
买票进站,她在闸口告别时告诉舅爷,钱她只拿了五十,剩下的十几张大团结全压在炕席下头。
除了钱,还有一张欠条。
不等舅爷埋怨她瞎逞强,连亚玲已经脚步轻盈地没入人群。
再回身,只露出手掌朝舅爷大力挥舞,高喊着“放心”……
‘旅客们请注意,前往冰城的火车即将进站……’
连亚玲只在很小的时候跟随父亲坐过一回火车,这次独自一人赶路,她紧张大于激动。
怕找不明白站台、怕裤腰里掖的钱被贼人惦记、怕半道儿想上厕所没人帮忙看行李……
怕这怕那,她唯独没预料到,会上不去车!!
天,这不年不节的,咋这老些人去省城?!
火车没停稳,就一堆人追着跑。
列车员拽着车门把手想下车检票,竟生生叫人群给挤回车厢。
“让我上去!欸……别碰我!臭流氓!”
拥挤间,连亚玲感觉到有人抓了把她的屁股,本就挤不上去,气的她脸红脖子粗。
实在没辙,她溜缝儿瞥见有人从车窗往上递大件行李,就想着她这上不去,多半是被这棉被给拖累了。
听到列车员嚷着说来得及、别挤都别挤。
连亚玲就改了策略,想先把棉被递上去。
剩她个干巴黄毛丫头,应该更好往上挤。
“大哥!能不能先帮我把行李接上去?给你看看!我有票!”
连亚玲找了几个窗口,一眼看中一个在窗边淡定看书的男青年,觉得这知识分子的模样信得过。
“大哥?!大哥!!”
可她喊了好几嗓子,这知识分子都充耳不闻,就在那书中自有黄金屋。
正当她气的想拿石头砸那人解恨之际,就见一个熟悉面孔从过道挤到窗边、正对着知识分子的位置哈下腰来。
司怀鑫探出身子惊喜道:“亚玲儿?!你还没去冰城呐?!快,快把行李先递我!”
他接过棉被,嚷了句“三哥快帮我接着!”这一通忙活。
安顿好行李,见连亚玲还要往车门方向跑,司怀鑫忙又叫住她:“欸!你还跟他们挤啥?手递我!赶紧的!我拽你上来!”
‘嘀~~~’
正犹豫间,就听火车突然拉响汽笛。
连亚玲仰着脸,看着司怀鑫略显焦急的神情,未及伸手,就觉心缝里有根藤蔓往出钻似的,眨眼间便缠上他的牛仔衣。
双手交握那一刻,连亚玲心都快吐出来了。
那另一只手是咋抬起来的,完全记不得。
只知这站台吵吵闹闹,司怀鑫口中溢出的每一个字,钻入她耳中,都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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