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炸得我耳膜嗡嗡响,陈三的手下像被砍倒的玉米秆似的东倒西歪。
狗剩捂肩踉跄时,我瞥见树影里那个黑夹克男人又举了枪——可下一秒,树林边缘突然亮起几束手电筒光,夹杂着粗重的吆喝:"都不许动!"
我僵在原地,王警官拽着我手腕的手猛地收紧。
李大山的猎枪还端在胸前,枪口却慢慢垂了下去——手电筒光晕里,走在前头的灰布衫老头我认得,是村长。
他手里攥着根铁锹,身后跟着五六个举着锄头、扁担的村民,其中有两个我叫得出名字:西头开磨坊的老周,还有总在村头晒玉米的张婶。
"村长?"王警官先反应过来,松开我的手,"您怎么..."
"先别说这些!"村长的手电筒扫过我们,光束在小林膝盖的血渍上顿了顿,"小涵,张老师,你们都伤着没?"他声音发颤,铁锹把在地上磕出"咚"的闷响,"赵婶家二小子说看见陈三带人往后山去了,我喊上老周他们抄了家伙就追,可算赶上了。"
张婶挤到前面,手里的竹篮"啪"地砸在地上——里面是裹着布的草药,"小丫头片子,让婶子看看!"她粗糙的手要碰我胳膊,我本能缩了下,这才发现刚才被灌木丛刮的伤口正火辣辣疼。
赵阿姨突然拽住张婶的手腕,她掌心还是烫得吓人:"先看小林,他腿上的血止不住。"
小林的校服裤腿早被血浸透了,张老师正用围巾给他按着伤口,围巾穗子上还沾着血珠。
村长蹲下来,用手电筒照了照伤口:"不深,就是皮外伤,老周,把你带的白酒拿过来!"老周从怀里摸出个玻璃瓶子,白酒浇上去时,小林咬着牙闷哼,张老师的眼泪"啪嗒"掉在他手背上。
"走,回我家。"村长站起来,铁锹往肩上一扛,"后山风大,先处理伤口,再慢慢说。"他转身时,我看见他后颈的汗把灰布衫浸出片深色,"陈三那伙人跑不远,等天亮我让老周去镇里报警,王警官您也在,这回非得让那混球吃牢饭。"
回村的路走得很慢。
小林靠在张老师身上,每走一步都抽口气;马大姐攥着的碎砖早不知什么时候扔了,现在正帮赵阿姨提着捡回来的花布包;李大山走在最后,猎枪垂在身侧,枪管还冒着淡淡青烟。
王警官挨着我,警棍在腰间撞出轻响——和之前被灰影追时的节奏不一样,这次更慢,像在数着步数。
村长家的堂屋暖烘烘的,灶上烧着热水,张婶把草药捣成泥,敷在我胳膊的伤口上,草药的苦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王警官坐在八仙桌旁,往茶杯里续水,水溅出来打湿了他警服的袖扣。
李大山蹲在门槛上,掏出块旧红布擦猎枪,擦着擦着突然停了手,指腹蹭过枪托上道深痕:"当年我爹打狼用的枪,今儿倒用来打活人了。"
"该打。"村长坐在炕沿,往烟锅里塞旱烟,"陈三那小子最近邪性得很,上个月偷砍村东头的老槐树,说是要给什么'仙姑'造房子;前儿又堵着刘老汉要地契,说'仙姑'托梦说那地脉好。"他划着火柴,火星子溅在烟锅上,"我早说他中了邪,可他娘护着,说'仙姑'是来度他的。"
"仙姑?"赵阿姨正给小林换草药,闻言手一抖,"是穿民国立领衫的?"
村长的烟锅"当"地磕在炕沿上:"你咋知道?
陈三说那仙姑是他太奶奶的妹妹,民国时候跳井死的,现在要借他的手...哎,小涵她爸之前碰见过那东西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上个月爸爸在村外坟地遇见的灰影,后颈有道白疤,和张老师后颈那道像极了——刚才跑的时候,我瞥见张老师围巾滑下去,那道疤在月光下白得刺眼。
"都怪我。"张老师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坐在小林旁边,手指绞着沾血的围巾,"我来村里支教前,在旧货市场买了块玉佩...后来总梦见个穿立领衫的女人,说那是她的东西,让我还她。
再后来...陈三就开始找我麻烦。"她掀起围巾,后颈的疤在暖光下泛着粉:"这疤是我小时候摔的,可那女人总说,'这是我跳井时磕的,你戴着我的东西,就得替我受着'。"
李大山突然站起来,红布从他膝头滑到地上。
他从裤腰里摸出块半透明的玉佩,月光似的润,上面雕着朵残梅:"我在村东头老槐树下挖到的,和你说的那块像吗?"
张老师凑近看了眼,猛地后退半步,撞得小林哎哟一声:"是...就是这块!
我卖给旧货市场的就是它!"她指尖发颤,"那女人说,谁戴着它,就得替她受七世苦。
小涵她爸遇见的,小林腿上的伤,赵阿姨发烫的手...都是因为这东西!"
堂屋里突然静得能听见灶上水壶的"咕嘟"声。
王警官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茶水溅湿了他的警徽;赵阿姨攥着花布包的手青筋凸起,指节白得像骨头;马大姐缩在墙角,把自己团成个球;小林咬着嘴唇,眼睛盯着地上的红布,那上面还沾着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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