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赵薇突然上前几步,对着民国女子开口:
赵薇的声音像根细针,突然扎破了山洞里紧绷的空气。
我被爸爸抱得更紧了些,腕上的铜铃还在发烫,可这会儿那热度倒像根绳子,把我和爸爸的心跳拴在了一起——他的心跳"咚咚"撞着我耳朵,比刚才更快,却没乱。
民国女子的影子晃了晃,原本重叠的佛店女人面容"唰"地褪下去,只余下那张左半秀雅、右半腐烂的脸。
她腐烂的右颊抖了抖,烂肉里渗出的黑水"滴答"掉在石头上,发出"滋啦"一声,像滴进了滚油。
赵薇没退,反而又往前迈了半步,蓝布衫下摆扫过水潭边的青苔,溅起几点水珠。
她的手垂在身侧,我看见她指甲缝里还沾着早上给佛店铜佛擦灰时留下的香灰,黄黄的,像撒在青石板上的小米。
"我在佛店当学徒时,"赵薇的声音轻得像飘在水面上的荷叶,"收拾过您这样的牌位。"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牌位底下压着张婚书,男方姓陈,女方...叫阿芸。"
民国女子的影子突然凝住了,左半边完好的眼睛猛地睁大,眼尾的泪痣跟着颤起来——我之前总以为那是块黑斑,原来真是颗痣,红得像要滴出血。
爸爸的喉结抵着我额头动了动,我听见他轻声说:"小涵,看阿姨。"我歪头,正撞进赵薇的眼睛里。
她的眼睛比平时红,眼尾还挂着点湿,可盯着民国女子的眼神却稳得像块压舱石。
"阿芸姑娘,"赵薇伸手,指尖离民国女子的影子还有三寸,又停住了,"您守着这水潭七十年,等的是不是那封没寄出去的信?"
水潭"轰"地翻起浪,我腕上的铜铃"叮"地炸响,烫得我手指蜷成小拳头,可爸爸的手立刻覆上来,把我的小拳头裹进他掌心。
他掌心全是汗,黏糊糊的,却比铜铃凉。
民国女子的影子突然往后缩,月白旗袍下摆溅起的黑水在地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陈"字——和赵薇说的婚书上的姓一样。
"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裂成了碎片,一半是小姑娘的惊,一半是老鬼的哑,"我藏在荷花底下的信..."
"上个月初一,"赵薇吸了吸鼻子,"我给铜佛换供果,佛龛底下掉出个铁盒。"她从裤兜里摸出张纸,边角泛着黄,折得方方正正,"您写的'阿芸绝不负陈郎',我在佛店的旧账本里见过陈郎的名字——他去了台湾,走前托人给您带了对银镯子,可信...被邮差掉进了护城河。"
民国女子的影子抖得厉害,左半边完好的脸慢慢皱起来,像块被揉皱的绢帕。
她伸出手,腐烂的指尖虚虚碰了碰那张纸,纸角"刺啦"一声撕开道小口,可她像没察觉似的,只盯着纸上的字,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哭声,比我出生时哭得还响。
"老爷!"爸爸突然低喝一声。
我转头,看见老爷正蹲在我们脚边,用香灰在地上画圈。
他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每画一笔都要顿一顿,像在和什么较劲。
香灰圈画到一半,他摸出怀里的半块玉,"咔"地按进灰圈正东方向——那是刚才水潭里浮起来的玉,还沾着没擦净的血。
"防御阵。"老爷喘着气,额头的汗滴进灰圈里,把香灰冲出个小坑,"能镇住她的怨气,可...得她自己愿意。"他抬头看了眼民国女子,又迅速低下头补灰圈,"小薇,接着说。"
赵薇的手还举着那张纸,指节白得像要透明。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陈郎去年走了,临终前托人在城隍庙烧了封信,说他在台湾成了家,可心里最愧疚的就是您。"她顿了顿,把纸往前送了送,"他说...要是您能放下,他在那边也能安心。"
民国女子的影子突然"唰"地扑向那张纸,可到了灰圈边却"滋啦"一声弹开,像被火烫了似的。
她腐烂的右脸冒着青烟,左半边完好的脸上全是泪,大颗大颗的,却没掉下来,悬在半空凝成小水珠,"他...他真这么说?"
爸爸的手在我后背上轻轻拍着,一下、两下,像在拍哄我睡觉。
我闻见他衬衫上有股医院的消毒水味——妈妈还在医院躺着,可他这两天都没去陪她,只守着我。
他的下巴蹭着我头顶,轻声说:"小涵,阿姨在帮阿芸阿姨,对不对?"我往他怀里拱了拱,铜铃的热度好像轻了些,只烫得手腕发红,没往骨头里钻了。
"或许..."民国女子的影子慢慢往下沉,月白旗袍的下摆浸在水潭里,黑水不再滴了,"你们真的能帮我解脱。"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飘到灰圈边就散了。
老爷补灰圈的手突然停住了,他抬头时,我看见他眼里亮得吓人,像有团火要烧起来。
他的手指在灰圈上点了点,又迅速低头继续画,嘴里念叨着什么,声音太轻,我没听清。
赵薇把那张纸轻轻放在灰圈外,退回到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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