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静得能听见奶奶银镯子的轻响,她蹲下去捡镇魂砂,金粉沾了满手,在月光下闪得人眼睛发疼。
爸爸的手慢慢松开些,我能自由地扭扭头,正看见木箱在手电筒光里泛着暗黄的光,箱盖上那枚铜锁闪了闪,像谁眨了下眼睛。
木箱的铜锁在韩立短刃下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像老钟表卡壳时的叹息。
我贴在爸爸颈窝里,能闻到他后颈冒出来的冷汗,咸湿里混着点铁锈味——是刚才奶奶掉的镇魂砂金粉蹭在他衣服上了。
"开了。"韩立的声音比刚才轻,像怕震碎空气里悬着的什么。
短刃挑开锁扣的瞬间,箱盖"吱呀"往上弹了半寸,霉味裹着股极淡的桂花香气涌出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苏婉生前总往衣箱里塞的干桂花。
赵薇的手电筒光立刻探进去,照出叠得方方正正的月白旗袍,领口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得能数清。
旗袍上压着个蓝布包,布角磨得发毛,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是日记本。
最底下还躺着块玉锁,雕着"长命百岁"四个字,在手电光里泛着青灰,像浸过井水。
"日记。"赵薇的手指刚碰到蓝布包,木箱突然轻轻颤了下,像有谁在底下推了把。
爸爸的胳膊猛地收紧,我被挤得鼻尖发酸,正想抓他耳朵,却听见他喉咙里溢出声闷哼——他也感觉到了。
韩立的短刃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按住赵薇手背:"慢。"他盯着箱底那截红绳,刚才从锁眼里扯出来的那根,此刻正缠在玉锁上,线头还沾着点暗红,"血。"
赵薇的呼吸突然粗了,手电筒在日记本上晃出乱光:"看这里!"她翻开最上面那本,纸页脆得"簌簌"响,第一页歪歪扭扭写着"民国二十三年 小满",墨迹晕开,像滴眼泪洇进去的,"韩哥,她写...写她被'那东西'缠上了。"
我听不懂字,但能听见她声音发抖,尾音直往上挑。
爸爸抱着我往下挪了半步,我看见日记本上有团深褐的痕迹,像块干了的血饼,粘住两页纸。
韩立凑过去,短刃轻轻挑开,纸页发出"刺啦"声,我打了个激灵,爸爸立刻拍我后背:"不怕不怕。"可他手掌心全是汗,把我衣服都洇湿了。
"七月十五,月全食。"赵薇念得很慢,"它从井里爬出来,穿着我的绣鞋,说要替我养女儿...小涵,小涵?"她突然顿住,手指在纸上戳了戳,"韩哥你看,她女儿的名字...和小涵同音!"
爸爸的下巴重重磕在我头顶,疼得我"哇"地抽了口气。
他慌得直拍我:"小涵不哭小涵不哭,爸爸在。"可他声音发哽,我能感觉到他喉结抵着我额头,一上一下跳得厉害。
奶奶凑过来,金粉沾了我半张脸:"莫不是...这苏婉的女儿,就是咱们小涵?"
"哗啦"一声,姥爷的桃木剑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手在发抖,剑柄上的红绸被他抓得皱成团:"胡...胡说,小涵是咱们臧家的种!"可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木箱里的玉锁,和我脖子上挂的银锁长得太像了,连刻的字都一模一样。
老槐树的叶子又开始沙沙响,这次声音里混着拖沓的脚步声,像有人穿着绣花鞋,踩着青石板慢慢走过来。
韩立的疤突然鼓起来,短刃"嗡"地颤了下——他总说那疤是刀伤,可此刻看起来更像条活物,正顺着耳后往脖子里钻。
"谁?"他猛地转身,短刃指向地下室门口。
脚步声停了。
月光从台阶口漏下来,照见门口站着个影子。
月白旗袍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绣着缠枝莲的鞋尖——和木箱里那截红绳上的头发一样,和墙上全家福里的女人一样。
"苏婉。"韩立的短刃垂了半寸,声音里没了冰碴子,倒像泡在凉水里的旧棉花。
我抬头看爸爸,他眼睛瞪得老大,瞳孔缩成两粒黑豆子。
怀里的我突然被举高,他凑近了看那女人的脸——和墙上照片里一样,眉心有颗朱砂痣,和我出生时额头上的红记长得一模一样。
"你们终于来了。"苏婉开口时,我打了个寒颤。
她的声音像浸在井水里的银铃,凉丝丝的,可尾音软得能掐出水,"我等了七十年,等有人能帮我...摆脱它。"
赵薇的手电筒"啪"地掉在地上,光圈在苏婉脚边晃,照见她脚腕上系着根红绳——和木箱锁眼里的那截,和缠在玉锁上的那截,一模一样。
她往前走了半步,木地板"吱呀"响,爸爸突然往后退,撞在台阶墙上,我被撞得后脑勺发疼,哇地哭出声。
"小涵别怕。"苏婉停住脚步,手悬在半空,像想摸我又不敢,"它说只要我替它养够三个孩子,就能见我女儿...可我女儿,早就被它吃进肚子里了。"她低头看木箱里的玉锁,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砸在青石板上,"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求你们...烧了这些日记,毁了它的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