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裹着血雾飘起来,爸爸的身影晃了晃,嘴角的笑裂得更开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像老风箱。
"林峰。"赵姨又说,"拿刀划我手背。"
林峰的刀还在抖,可他咬着牙划了下去。
血珠溅在桃木烟里,发出"滋啦"的响。
爸爸的身影开始模糊,像被水冲开的墨。
我闻到一股焦糊味,是头发烧着的味道,混着爸爸外套上的血味,熏得我直咳嗽。
"小涵,闭眼睛。"赵姨的下巴抵着我额头,"不管听见什么,都别睁眼。"
我赶紧闭上眼睛,可耳朵更灵了。
我听见爸爸的声音变了,变成民国女鬼的尖细嗓音:"还给我...我的骨血..."听见林峰的刀砍在石壁上,"当"的一声;听见李明喊"赵姨你手在冒黑气";听见老爷突然拔高的咒语声,混着血沫子的黏腻;最清楚的是赵姨的心跳,一下,两下,和我贴在一起,像两面鼓。
有滚烫的液体滴在我后颈,是赵姨的血吗?还是爸爸的?
"好了。"赵姨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气。
我睁开眼。
裂缝里空了,只有爸爸的外套掉在地上,左胸口的"小太阳"是块洗得发白的补丁——和赵姨说的一样,被洗衣机绞掉了。
李明瘫坐在地上,桃木珠全碎了,像堆烧过的红炭。
林峰的刀插在石壁上,刀身全是裂痕,像块碎瓷片。
老爷还跪在青铜牌前,可他的手垂下来了,唐装前襟的黑血不流了,结了层乌亮的痂。
赵姨抱着我坐在地上,她的左手在淌血,掌心里嵌着半颗桃木珠,珠子周围的皮肤泛着青,像块瘀青的云。
她右手按在胸口,嘴唇动得很快,我听不清她念什么,可那声音很熟悉——上个月在医院,奶奶弥留时,赵姨也是这样念着,奶奶的手就慢慢松开了,脸上带着笑。
"赵姨..."我摸她的脸,她的眼泪还在流,可眼神清明得像刚下过雨的天,"你刚才...是不是用了奶奶说的'静魂诀'?"
赵姨低头看我,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小涵记那么清做什么..."她的手按在我银锁上,银锁突然发烫,"走,我们该回去了。
老爷需要药,你爸爸...也该回家了。"
我回头看裂缝,爸爸的外套还躺在地上,补丁在金光里泛着白。
石壁又震了一下,这次很轻,像谁在敲门,一下,两下,又停了。
赵姨的手在我背上轻轻拍着,像哄我睡觉那样:"别怕,小涵。
有些债,总要还的。"她的声音里有股我不懂的沉,像压着块石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有些魂,总要有人安。"
我往她怀里缩了缩,银锁烫得我心口发疼。
远处传来李明的惊呼,说青铜牌上的浮雕又动了;林峰在喊老爷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可这些都远了,我只听见赵姨的心跳,一下,两下,和她念的诀,一下,两下,像首没唱完的歌。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赵姨掌心的桃木珠,是她用奶奶临终前给的香灰养了十年的;她念的诀,是姥爷当道士时传下来的,专门用来安抚那些不肯走的魂。
可那时候我太小了,只知道赵姨的怀抱很暖,暖得我眼皮发沉。
我迷迷糊糊看见她按在胸口的手,指缝里漏出点金光——和青铜牌的光一样,是奶奶枕头下那本黄纸书的颜色,是姥爷道袍上的符咒颜色,是...是能让所有哭累的魂,都能好好睡一觉的颜色。
赵姨的掌心还在渗血,那半颗桃木珠嵌进肉里,像块烧红的炭。
我贴在她胸口,能听见她心跳声越来越慢,慢得像奶奶临终前那台老座钟——可她的胳膊还紧紧圈着我,指节发白,仿佛松开手我就会被风卷走。
"黑雾散了。"李明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我歪头看过去,他正扶着石壁站起来,裤腿上沾着老爷的黑血,可眼睛亮得反常,"真散了,石壁上的血痕都淡了!"
林峰的刀"当啷"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捡,手背蹭过爸爸那件藏青色外套。"这补丁..."他指尖碰了碰那片发白的布,"和臧哥上周给我看的照片一样。"他声音发哑,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刚才那...不是臧哥。"
赵姨的下巴轻轻蹭过我发顶,她的呼吸喷在我耳朵上,潮潮的:"是借了他的皮。"她的手抚过我后颈,那里还留着刚才滴下的热液,现在凉了,黏糊糊的,"用活人最亲的模样勾魂...老法子了。"
我攥住她的衣角,指甲陷进布料里。
刚才那团黑雾消散时,我闻到一股腐烂的茉莉香——和佛店后巷那口老井边的味道一样,民国女鬼总说她生前最爱的是茉莉。
现在那味道淡了,可我喉咙里还卡着股腥气,像喝了口锈水。
"老爷?"李明突然喊了一声。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老爷还跪在青铜牌前,背挺得笔直,可刚才还淌着黑血的衣襟,现在干得发硬,像块黑铁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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