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尽染赶忙将视线撇到一旁,呼吸甚至有些紧张慌乱,神色之间,亦是遮掩不住的惶惶不安,心不甘情不愿地轻唤了一声,“姨母!”
淑贵妃蓦地端正身子,瞧见他那副烧红面颊的窘态,得逞地掩嘴媚笑,“听说元瑶曾用这等手段令你乖乖就范,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语音至此戛然而止,似是看出他接下来会有猜想,便先予他解惑,“昔日元瑶若无我的帮持,又岂能轻易拿到那两本账簿。不过,她倒是对你付诸了真心,江南一行后,她就再也不曾来过寒园。”
话音之间虽有调侃戏谑,但林尽染已然相信,元瑶与她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姨母有话不妨直言?”
淑贵妃一双媚眼极尽俏迷妖娆,撩人的媚态有意无意地轻挑他的眸光,“承熠需要你的助力。”
林尽染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淡然道,“染之先前早有所言,谁能登临大宝,我便为谁倾力相与。然则,姨母到底是真心为殿下,还是南海赵氏?”
“在我看来,并无甚区别。”
“区别在于,若是今后殿下即位,可否真能坐得稳,镇得住。”
淑贵妃微微垂下眼帘,方才这番言辞语调虽然平和,可她已然听出其中的含义。如今南北处于相对平衡,是基于他们互相钳制的状态,若天枰的一方稍有倾斜,也就意味着平衡将不复存在。而二皇子是在南境的一边加码,可一旦即位,能否约束赵氏的野心便是重中之重。
然林尽染这般刨根问底反倒是让她骤生兴致,“染之以为承熠该如何坐得稳,镇得住?”
他低声笑道,“姨母可知陛下为何如此心急地推动科举?”
淑贵妃冲他颔首一笑,并未顺着他的话展开论述。
“天下大事,怕就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与其说殿下日后如何才能坐得稳,镇得住,不若先证明这···”林尽染话止,又拿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又续道,“这心,是不是真的胸怀大楚。”
这番话里涵盖的意思可就太广了,饶是淑贵妃也不禁为之侧目,沉思良久,收敛起玩笑之意,言语中颇有些凝重,“故而,染之仍执意要毁掉揽月楼?”
“您很清楚,揽月楼的结局早已注定,再多挣扎也是徒劳。”
“称我姨母!”
林尽染并未理会她略有恼怒的口气,只自顾自地端起茶盏小啜一口。
事关赵氏在长安的布局,初显成效却被如此摧毁,淑贵妃心中也难免沉郁,微微咬住牙根后道,“今日皇帝陛下能予你的,他日赵氏一族也能予你。”
“您······”
林尽染的话语刚要出口,淑贵妃冷眼已至,登时又换了称呼,挑眉道,“姨母,我自踏入长安后便信奉一句话,‘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哪怕是皇帝陛下也不行,只有自己做主的才算数’。”
淑贵妃娇躯猛然一颤,可回想起他的所作所为,纵使倚靠上柱国这等显赫背景,但细数桩桩件件几是皆予自己留有退路。饶是楚帝再想如何处置,尚得忖量如何平息悠悠众口。
这般情状下,她只得强装悠然地掸指抚着披帛,对林尽染显然有些低估,甚至暗暗将他归入油盐不进的人堆里,可这般的人才若是杀了,委实有些可惜。
“染之,你如何能笃定,这位皇帝陛下就是诚心待你,毫无保留?”
林尽染暗暗揣摩淑贵妃话中的用心,默然不语。即便淑贵妃再不受宠,与楚帝终究是二十余载的夫妻,对于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应也有五六分的把握。或可说,她已经探查到些端倪,当然也不排除她有离间的心思。
他长吁一声,紧蹙的眉峰微微舒展,不由地莞尔,侧脸望尽这一排排的书架,“姨母,三层有如此多的典籍手书,你可曾读到过千金市马骨的典故?”
淑贵妃愕然,恰逢微风拂过,吹起她颊边略有凌乱的发丝,她的神思倏然清醒,却也不曾打断他继续说下去。
“皇帝陛下如今对染之的恩宠,何尝不是在向天下昭显他求贤若渴的心。至于诚心与否,于我而言并无差别。”
林尽染见她茶盏已空,不疾不徐地提起茶壶予她斟上热汤,又续道,“姨母是在想,若染之心志如此坚定,为何还要来冒险见上你一面,是吧?”
“是为了那青楼女子?”
林尽染摇了摇头,迎上她那略有诧异的目光,“从某种程度而言,我宁愿姨母断了杜子腾这不切实际的念想。”
淑贵妃星眸幽沉,扬了扬线条清俏的下颌,冷笑道,“你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不近人情。”
“不是不近人情,而是清醒。”林尽染连忙纠正这稍显不当的措词,喟叹道,“恐仅有局中之人沉沦而无法自拔。兴许杜府尹心中了然,不愿承认,若纳清雪姑娘进杜府,他将面临怎样的困境。”
“可染之又劝······”淑贵妃下意识地接过话茬,却又顿感失言,匆忙掩住薄唇,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迟疑良久方咬住下唇,语调中略有不甘,“你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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