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天刚蒙蒙黑的时候破庙外传来了几道脚步声，楚奚迅速收起不该出现在庙里的东西，带着林逸避到障碍处观察来人。
来人有三个，领头的是昨天离开的老于头，后面跟着码头见过的老于，最后面还有一个披着罩袍的黑影，三个人摸索着前来，时不时传来低低地交谈声。
“爸，告诉他们真的没事吗？”中间的男人低声开口问道。
“唉……”老于头只是叹气，并没有回答。
“爷爷……”跟在后面的人也喊了一声，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人。
楚奚眯了眯眼，看着他们走进破庙，没过几分钟又再次走了出来。
“没有人，他们会不会已经走了？”于海声音低沉，闷在嗓子里。
老于头又叹了口气：“算了，我们在这里等等，要是一会还是没人……那我们就回去吧。”
他们在庙门口找个台阶坐下，老于头对着最后面的黑影说道：“这次让你跟着爷爷离开，你怨爷爷吗？”
黑影似乎是摇了摇头，头又往下低了低。
于海伸手摸了摸黑影的脑袋，小声说道：“那个张尊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两个月你看也看了，听也听了，还想留在他身边吗？”
天愈发黑起来了，月亮还未升起，只隐约看到黑影再次摇了摇头，似乎是小声说了什么。
于海闻言开解道：“他们要是真的能带着我们走，你就跟着爸爸和爷爷离开这里，我们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咱们一家四口好好过……”
“唉……”老于头止不住叹气，从兜里拿出楚奚给他的烟，给儿子分了一支，掏出只剩几根的火柴点着了。
还不忘喊怀了孕的于馨儿走远一点，别闻到烟味。
于馨儿点点头，她看起来就像个刚成年的小女孩，却没有年轻人的朝气，言行之间格外沉默内敛。
她起身绕着废弃的院子转了几圈，长久在黑暗中停留，勉强可以识别出地上凸起的障碍物，一时半刻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直到她走到废弃墙脚，发现了停留在那里的……约有一米左右高的黑洞，她转身就向破庙方向跑。
“爷爷——爸爸——”于馨儿胆子不算小，但冷不丁发现一处黑影，也实实在在吓了一跳。
老于头和于海闻声赶忙站了起来，生怕女孩再出什么意外，烟都来不及丢拔腿就往发生处跑。
楚奚看得清晰，等了许久也没有其他人过来，就连楚奚他们挖出来的洞口被几人发现了……她便也不再藏匿，趁着三人混乱的时候也从暗中走了出来。
她出来也不出声，看着三人混乱状，就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手电筒，‘啪嗒’按了开关。
苍白的灯光瞬间穿透黑暗——打在几人身前。
“谁？！”于海察觉到有人的瞬间往前走了一步，护在自己父亲和女儿身前，“出来——”
楚奚挑了挑眉，把照在他脸上的光移开，轻声说道：“老爷子，晚上好。”
“呼——”老于头松了口气，推开儿子拦在身前的手，往前走去，“我们……”
楚奚打断了他的话：“进去说吧。”她率先朝着庙里走去。
老于头点头应声，手上拉着于馨儿的手迅速跟上。
于海刚要走就被从黑暗里走出来的男孩吓了一跳，对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半晌，他刚要打招呼，就见男孩头也不回地朝着楚奚跑去，他沉了沉肩，跟上了脚步。
于海熟悉这座庙——有段时间张尊他们行事太过张狂，老爷子就总带着于馨儿躲在这里，图一个清净。
废庙年久失修，到处都是坍塌的废墟，不挡风不遮雨，位置又偏，一开始还有人愿意过来，后来庙里报到的人多起来了，就很少有人愿意过来了……人们生怕离开了人群就不被群体接纳，不被群体接纳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也是为什么于海即使厌恶地想杀掉张尊，也只能打起精神担任海边的工作——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就必须得合群。
楚奚把手电筒光切换至散光，光芒照亮的范围足够看清几人脸上的表情，她把手电筒丢到破败佛像前的供桌上，随便坐到了地上。
林逸从外面冲进来，直直坐在楚奚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老于头几人僵硬地坐了下来。
楚奚笑了笑：“老爷子，看样子是带来我想要的东西了？”
老于头还没有说话，身后的女孩儿就开了口：“你真的能带我们走吗？”
楚奚耸耸肩，没有回答。
沉默片刻后，女孩儿往前挪动了几步，掀开了一直盖在头上的纱布——她的脸上长满了红色的红肿凸起，似乎是痘痘，又不像是皮肤问题，仔细看来，那些红色的凸起物似乎还在微微颤动呼吸——密密麻麻地挤在光滑白皙的皮肤上，让本来长得不错的五官更加诡异，看起来格外令人胆寒，微弱的灯光打在她的眼底，她抬起的眼里充满了仇恨：“只要你能带我们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她说完，又往前蹭了两步，似是要靠着这张脸吓唬楚奚。
老于头看着她的动作，生怕惹到楚奚生气，快走两步就要拦住她：“小馨！”
让他意外的是，坐在供桌前的楚奚一直面带笑意，对她故意靠近的那张脸没有丝毫反应，她似乎根本看不到于馨儿脸上会呼吸的肿瘤，说话的声音依然带着笑意：“请……”
于馨儿愣愣地看着楚奚，半晌后回过神来再次带上了头上的纱布坐了回去，把声音闷在布料下面：“我听爷爷说了，你想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可以去海上买到肉的——这事爷爷不知道，但我知道……”
答案很简单，张尊自从到了庙里，每天晚上出去寻找物资的时间越来越长，寺庙附近能搜寻的超市、便利店、景区、小区等都被他们转了一个遍，除了一些自发性凝聚成群体的组织被他视作硬茬子之外，单人见到他们都是送物资的份。
直到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张尊遇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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