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面面相觑,犹豫道:“东家……我们不能落井下石啊。”
狗屁。昭昭一眼就能看穿几人的心思——江生是他们的旧主。他们若是咬得起劲,并不能讨好昭昭,反而会让昭昭心生顾忌。
“你们几个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他利用,半点好没捞着,还险些丢了命。”昭昭笑了笑,给他们台阶下:“讲义气也得分时候,他不仁不义,你们还记着从前的恩情做什么?”
见几人有些松动,昭昭继续说:“这些年他漏下的银子不少,其中必然也有你们的一份。”
几人顿时屈膝跪下,诚惶诚恐道:“并无啊!并无啊!我们不过是跟着喝汤舔碗的,哪能尝到大头?”
昭昭笑:“如此说来,他对你们也算不得多好。”
几人顺坡下驴,委屈道:“确实和新东家您比不了。”
“你们帮他做事,漏下来的钱合该有你们一份。”昭昭道,“不妨给我交个底,他在哪家票号开的户?”
几人为难道:“……您就算知道了哪个是他的户头,又能如何?”
“这就不必你们操心了。”昭昭取出纸笔,递给几人:“写吧。账上的钱若能捞出来,一半归公,一半归你们。”
几人利落写了。江生狡兔三窟,竟在五个票号都有私户。
昭昭盯着纸上的票号名,微微蹙起了眉。几人见她似有不悦,问:“东家,是不是不好办?”
“小事。”昭昭将纸收进袖里,“我要进城一趟。你们守在家里负责米粮入库。等郭管事回来了,你们与他一起查查过去几年江生在哪些账上做了假,理清后交给我。”
——
黑云低沉,江浪奔涌。
青崖楼楼顶铺着上好的听雨瓦,雨声清脆似云磬,水线如珠帘将栏内与天外分隔,一面静谧,一面纷杂。
昭昭仰头望着翠绿的瓦檐,好奇道:“师父,您叠建新楼时用的木材都不算好货,为何在顶瓦上如此讲究?”
桌上的小壶烧得正沸,席应真用开水烫了茶具,一边洗茶一边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昭昭还不太懂诗,只盯着她捻住紫砂茶杯的手指发呆,竟一点不烫么?
略一走神,一杯澄亮的热茶已推到了眼前。昭昭拿起来就要喝,却被席应真压住了手:“闻香。”
昭昭有样学样,仿着席应真的动作闻了闻茶,老实道:“师父,我闻不出什么好坏。”
席应真笑道:“你在外行走,装装样子总会吧。若被别人看出你是个乍富的土老帽,不知要被怎么看轻。”
昭昭顺杆上爬,请教了一番茶事。随后,说起建新楼的事:“等旧地基和房梁拆完,木材和石料就运来了,恰好能赶上。”
席应真抿着茶,漫不经心道:“我让你十天后再来找我,你提前来就为了说这个?”
昭昭将茶一口饮尽,颇有点以茶代酒的意思:“那我就直说了。”
她从袖里掏出一页纸,递给席应真看:“我手下的一个管事做假账,漏了不少钱,在这几家票号开了私户存钱。”
席应真瞟了眼:“都是些刚起步的小票号。你想如何?”
“我想问您有没有法子,能让我把这账上的钱捞出来?”
席应真垂眸细思了会:“你手里有没有他做假账的证据?”
“有。”
“那就好办。明日我在楼中摆一桌,你出面请官老爷们喝一顿就行了。”
和官员打交道是个难事,更何况是求人办脏事。
昭昭有些犹疑,但一想既已从商,早晚都得走上官商勾结的路。便点了点头,谢道:“那就有劳师父为我攒局了。”
席应真用团扇掩了脸,轻笑道:“明日你自己小心些,出了岔子我可不捞你。”
昭昭疑惑:“还能出什么岔子?”
席应真用团扇扫过昭昭的脸和身子:“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生了副好模样?别以为自己年纪小,那些狼啊虎啊就不把你当盘菜了。”
见昭昭愣住,她又问:“怕了?”
昭昭回过神来,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混在婊子堆里长大,伎俩手段学了一堆,谁是盘里的菜还不一定呢。”
“还有一事要麻烦师父。”
昭昭声音变轻,一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事。
“你说。”
昭昭简单把江生的事说了,“我怕官府办事敷衍,由着他一直逍遥法外。”又淡淡道:“那畜生活着,我睡不安生。”
席应真放下团扇,脸上惯有的笑散尽了:“你是想管我要买凶杀人的路子?”
昭昭想也不想地答道:“是。”
席应真冷冷道:“这种事你敢轻易说给我听,是毫无防备,还是有恃无恐?”
“那本册子我看完了。”昭昭微笑,“全书我只记住了四个字。”
“哪四个?”
“以杀止杀。”
——
乡间泥路难走,湿乎乎的泥糊着人脚和马蹄。
小多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里。
后面两个小吏同样狼狈,不停抱怨道:“大雨天的轮到咱俩当值,什么倒霉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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