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檀香悠悠缭绕,然而那股沉甸甸的阴霾却丝毫未被驱散。
退朝之后的楚桓,朝堂之上的震怒与威严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疲惫与彻骨的冰冷。
他伫立在巨大的南疆舆图跟前,枯瘦的手指缓缓滑过林州的位置,仿佛能够真切感知到那刚刚被鲜血染就的血腥与炽热。
“张角……‘天公将军’?”他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号,声音沙哑得犹如砂纸相互摩擦:“一群乡野村夫,竟敢妄称天命?还妄图以符咒之术来针对朕?”
他猛地紧紧攥起拳头,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骨节间隐隐传出轻微的“咯咯”声响。那枚冰冷的青铜虎符深深嵌入他的掌心,带来一丝刺痛的真实感。
“陛下,暗夜司副司首刘伏兴求见。”司礼太监王德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话语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恭敬。
“宣。”楚桓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帝王的冷硬,他转身坐回那宽大的龙椅,阴影笼罩了他大半张脸庞,只余下那双虽浑浊却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
门悄然无声地滑开。一个身影宛如融入阴影的幽灵,毫无声息地步入书房。
来人身材中等,身着暗夜司特有的玄色劲装,外面套着一件毫无纹饰的深灰披风。
他面容平凡,毫无出众之处,属于那种一旦置身人群便会瞬间消失不见的类型,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得如同深邃的湖水,仿佛能将所有光线吞噬殆尽。此人正是暗夜司副司首——刘伏兴。
刘伏兴在御案前三步之处停下,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臣,暗夜司副司首刘伏兴,叩见陛下。”
“起来。”楚桓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林州之事,暗夜司可有新的奏报?”
刘伏兴起身,垂手站立一旁,目光落在御案前的地毯上,神情肃穆地说道:“回禀陛下,林州城破的详情与前军传回的大致相符。太守赵安邦确实是自焚殉国,其阖府上下,无一人生还。那张角竟然公然在原太守府门前的广场祭天立旗,聚众达数万之多,‘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句话已经传遍林州,蛊惑人心的效果极为显着。”
“那数千骑兵又是怎么回事?”楚桓的指节重重地敲击在龙椅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语气中满是怒色:“还有那所谓的妖法!刘璋的倒戈!林州守军的叛变!这些情况,你们暗夜司事先当真一点风声都没察觉到?!朕养着你们暗夜司,可不是让你们尸位素餐的!”语气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压抑在冰层之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刘伏兴的头垂得更低了些,声音依旧平稳,却隐隐带着一丝自责:“臣等失职,请陛下责罚。关于骑兵,战报中所描述的情况属实,的确皆是精锐,马匹健壮,其装备虽然比不上我大楚十二卫中的骁骑军那般精良,但数量庞大,冲击力极强。”
他稍作停顿,整理了一下思绪后继续说道:“其来源……仍在深入彻查当中。初步判断,这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也绝不是云昌府一地就能够提供的。如此大规模的骑兵组建,背后必定有一股庞大的势力在暗中运作。马匹的流向,尤其是大批量战马的调动、饲养,必定会留下痕迹。臣已经增派人手,沿着林州、云昌府以及周边几处向来设有马市、牧场的大城展开深入追查,同时对近年来军马监的账目以及各地上报的马匹损耗情况进行核查,誓要找出这背后的源头。”
“至于那‘妖法’……”刘伏兴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前线多名斥候以及侥幸逃回的溃兵所描述的情况一致:黄巾军士在特定时刻(大多是张角所在的中军附近,或者摇动一面奇异的黄色大旗之时)会突然陷入狂暴状态,力大无穷,悍不畏死,痛感也变得迟钝。并非所有黄巾军都是如此,但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对我军士气的打击极大。臣认为,这并非什么怪力乱神之事,更像是某种……能够强效激发人潜能的药物,亦或是邪术。臣已经命令精通药理以及南疆巫蛊之术的密探前往探查,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有消息传来。”
“药物?邪术?”楚帝眼神瞬间一凝,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与警惕:“张角不过是一介妖道,竟能有如此手段?他背后,究竟站着何人?难道是朝中有人与他相互勾结?又或者是境外势力在暗中扶持?你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无论涉及到什么人,都绝不姑息!”
“臣,遵旨。”刘伏兴。
他的目光好似实质化的锐利刀子,直直地刺向刘伏兴,怒声质问道:“云昌府的刘璋,身为堂堂府尹,深受国家恩典!林州各地的守军,吃着朝廷发放的粮饷!可为何竟然临阵倒戈?暗夜司安插在其中的人呢?难道都死光了不成?!”
刘伏兴的呼吸仿佛一下子停滞了,片刻之后才缓缓恢复过来,赶忙说道:“陛下圣明,容臣细细禀明。这刘璋……此人,依据长安安插在临沧府的密探奏报,他在担任府尹期间,私下里与当地的几大世家豪族交往甚密。此次事变太过突然,安插在其府衙的暗桩,在事发前传递的最后消息并无异常,等到城破之时……大多数暗桩都未能幸免于难。目前只寻得一名重伤濒死的密探,据他断断续续所言,刘璋在城破前夜,曾秘密接见过数名身份不明之人,其中一人……从口音及相关线索判断,可能来自‘伊川郡’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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