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晒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淡淡的道：“不是我自己划的，这是我高二第一次因为闹肚子，考试考得不好，没拿到奖学金，被爸爸打的时候，伸手挡了一下。
护士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手一抖，碘伏棉球滚落到被单上，洇出棕黄色痕迹。
她突然理解了这个女孩为何能面无表情地谈论自己的死亡，那些伤痕早就把求生本能像气球一样，戳穿了。
另一边。唐母骂骂咧咧的出了医院，好不容易挤上公交车，晃悠了大半小时，才回到和唐父摆摊的菜市场。
这个时间，基本已经没有多少人来买菜了，摊位很是清闲。
唐父见唐母回来，立刻从塑料凳上站起来，急切地问道：“老大没事吧？”
唐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能有什么事，命硬着呢！跳楼摔在气垫上，屁事没有！”
唐父一听，松了一口气，怎么也养了十七年，多少有点感情，知道大女儿没事，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学校那边出面了没有？孩子怎么也是在学校出的事，应该会赔偿点吧？”
不提这茬还好，唐父这一提，唐母的火气更旺，一脚把唐父已经装好的烂菜叶子踢散，“赔什么赔，那个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居然自己说不要赔偿！老娘都恨不得她直接摔死算了，省得气我！”
唐父吐出一口烟圈，眉头皱成"川"字：“真是她自己说不要的？”
唐母：“我骗你有啥好处，难怪我就是看她不顺眼，还没出门子呢，心里都没得这个家了，老唐，这周回来我们得好好教育教育她！”
正说着，他们的小女儿唐白妍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过来了。
十五岁的少女穿着校服和一双价值不菲的球鞋，扎着高马尾，一跳头发就一甩一甩的。
唐母马上挂上一个慈祥的笑容。
“妍妍，下自习啦，饿了不，这会还有不少开着的店，想吃啥，妈给你买。”
唐白妍眉开眼笑的挽着唐母的胳膊：“妈，你最好了，我最爱你了，我想吃街头那家的烧烤，同学说可好吃了！”
唐母二话不说掏出钱包：“行，妈带你去！”
转头对唐父道：“你先收拾摊子，我带妍妍吃点东西。”
唐父点点头，看着母女俩走远，叹了口气继续整理菜摊。
唐白妍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地问：“妈，我听人说今天姐姐学校出事儿了，有个女生跳楼了,你听说了没？”
唐母撇撇嘴：“可不，跳楼的是你姐。”
唐白妍眼珠转了转一副吃惊的样子：“啊！妈，我姐没事吧？”
唐母现在是听到白晒就生气，没好气的道：“死丫头命硬，啥事也没有，要是她有你一半乖，我也不用这么操心了，算了，不提她，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次日清晨，白晒在精神科做完评估后，医生将诊断书递给她时，目光充满怜悯：“重度抑郁伴创伤后应激障碍，你家长呢？我建议让你家长过来，你这个病情，需要接受治疗。”
白晒把诊断书仔仔细细的折成方块收进口袋：“谢谢医生，我家长在忙，我马上高考了，需要先回学校，等高考完，我再回来。”
医生欲言又止地看着眼前这个过分冷静的女孩，他已经听同事说过个女孩的故事，终只是叹了口气：“我给你开些药，能帮助你睡眠。”
开了药，白晒自己办理了出院，走出医院大门，初夏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白晒站在台阶上，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十五分，这个点回学校正好赶上第三节课。
岚林国际学校坐落在城东新区，欧式建筑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白晒进校门时，能清晰的感觉身后保安那灼灼的目光，经过昨天那一跳，她已经在学校里更出名了。
目不斜视地穿过修剪整齐的草坪，主教学楼前还残留着消防车的水渍。她刚踏上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唐白晒！”
一个个子不超过一米六，小脸大眼睛的女同学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见白晒停下下转过身打量她。
她放慢了脚步，露出一个微笑，笑容甜美。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看到来人，白晒眯了眯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这就是和她同一届的另一个特招生宋语心。
光看外表，确实很是无害。
宋语心穿着整洁的校服，领口别着一枚精致的蝴蝶胸针，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歪着头，露出关切的表情：“听说你昨天……没事吧？”
白晒盯着她胸前的蝴蝶，忽然笑了露出几颗白森森的大白牙：“你明明看到我跳下来的，你为什么非要说听说？我跳楼都不觉得丢人，难道你承认你围观了，很丢人吗？我要有事，能够站在这吗？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出一点什么事？”
宋语心被这笑容弄得一怔，然后又听白晒直接点出她当时也在现场，再听白晒赤裸裸的说出她那龌龊的心思，下意识后退半步。
眼前这个唐白晒和她记忆里那个阴郁沉默的女孩判若两人，自己和她同年级快三年了，从来也不知道她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难道她是知道了些什么？
不，不可能，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她不会有证据的。
“你误会了，我只是关心你。”宋语心捏紧了手里的书本，看着白晒那黑幽幽的眼睛，无端的紧张。
“哦，那我谢谢你的关心了。”白晒站在台阶上，本就比宋语心高了大半头，又站的比她高，和宋语心说话，都是肜俯视的姿势。
无形中，让宋语心的压力倍增。
本来远远的看着唐白晒，是打算过来无意中说几句听起来是关心，但实际上是扎心的话，谁知道，这唐白晒跳一回楼，变了这么多。
让一向特别会说话的她，都有些语塞。
“唐、同学，快上课了，我先走了。”
宋语心说完，低下头，和白晒擦身而地过，抬脚就往台阶上跑。
无奈腿短，跑得再快。都能感觉到身后唐白晒投来的那种阴沉沉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浑身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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