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身披一件染血的玄色披风，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却凝着惊魂未定的惶急。
他本想带着残部逃往周边城池暂避锋芒，可沿途斥候传回的消息却让他心凉半截——周宁的兵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那些看似安稳的城池，不过是等着他自投罗网的陷阱。
走投无路之际，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去蛮黎城大营，找司马南！
唯有背靠那位手握重兵的东蛮大将军，唯有与联军大营汇合，他这条残命，乃至东蛮的国祚，才算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加速！再快些！”金海勒紧缰绳，嘶哑的声音被夜风扯得支离破碎，“只要进了联军大营，我们就安全了！”
铁蹄声愈发急促，卷起漫天尘土，朝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营寨扑去。
与此同时，联军帅帐内，气氛却压抑得近乎凝滞。
金石涛大步闯了进来，甲胄上的寒铁碰撞声在帐内格外刺耳。
他刚巡营归来，就瞧见营外兵马调动的动静，陈列那三万锐卒偃旗息鼓，行色匆匆，显然是冲着某个方向急行军而去。
他目光如炬，直直射向帐中背手而立的司马南，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司马大将军，方才帐外兵马调动频繁，不知你派那三万大军，是往何处去了？”
司马南心头一沉。他本想将此事暂时压下，免得军心浮动，可金石涛素来心细如发，竟还是被他逮了个正着。事到如今，再想隐瞒已是枉然。
他转过身，脸色凝重，声音低沉如擂鼓：“金将军有所不知，大周镇北王周宁，已率重兵突袭金蛮城，如今金蛮城……已然陷落。我派陈列率部赶往野狼谷设伏，正是为了防备周宁乘胜追击，绕道偷袭我联军大营。”
“周宁？！”
金石涛闻言，瞳孔骤然一缩，浓眉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东蛮内乱四起，四分五裂，究其根源，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拜周宁所赐？
此人狼子野心，一手搅动东蛮风云，坐收渔翁之利。
他金石涛虽然割据一方的诸侯，可论实力，在各方势力里却是最弱的一个。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放下芥蒂，与金海联手，同司马南合兵一处，共同对抗势头最盛的金世武。
可如今，周宁亲自率兵参战，无异于在这盘乱棋里，投下了一颗足以颠覆全局的石子。
战局，彻底变了。
金石涛望着帐外沉沉的夜色，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原本联军还能靠着兵力优势，将金世武困死在蛮黎城内，可周宁这只猛虎一旦扑来，联军腹背受敌，届时内有金世武死守顽抗，外有周宁虎视眈眈，他们这支联军，怕是要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了。
帐内的烛火摇曳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狭长而晦暗，满室皆是无声的焦灼。
帐外的马蹄声骤然密集起来，带着一股破风的锐响，惊得帐内烛火又是一阵乱颤。
守帐亲兵的惊呼刚起，就被一道带着血腥味的嘶哑嗓音压了下去：“司马南何在？速开营门！”
司马南与金石涛对视一眼，皆是心头一震。这声音……是金海？
两人几乎是同时迈步冲出帐外，只见夜色里，三千玄甲铁骑列成锋矢阵，正裹挟着漫天尘土疾驰而来。
为首那人身披染血披风，发髻散乱，面色惨白如纸，不是东蛮皇帝金海又是谁？
他胯下的战马已是口吐白沫，前蹄踉跄着险些栽倒，显然是一路奔逃，连口气都没喘过。
“陛下？”司马南瞳孔骤缩，快步迎了上去，目光扫过金海身后那些带伤的铁骑，心头顿时沉到了谷底，“您怎么会……”
金海一把推开前来搀扶的亲兵，踉跄着站稳脚跟，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里满是惊魂未定的颤抖：“金蛮城丢了！周宁那贼子好狠的手段，若非这三千暗营铁骑死战，朕今日怕是连见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话一出，帐外瞬间死寂。
金石涛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死死盯着金海，牙关咬得咯吱作响：“金海，您不是往周边城池求援去了？怎么会突然来此？”
金海苦笑一声，眼底满是绝望：“求援？那些城池早被周宁布下了天罗地网！朕前脚刚到城下，后脚就有伏兵杀出，若不是跑得快，此刻早已成了阶下囚！普天之下，如今能护得住朕的，唯有司马大将军的联军大营了！”
说着，他猛地攥住司马南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司马南，朕将东蛮的国运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必须护朕周全，必须杀了周宁，夺回金蛮城！”
司马南看着金海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阴沉的金石涛，只觉头都要炸开了。
金海的到来，无疑是给本就岌岌可危的联军，又压上了一块巨石。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沉声道：“陛下放心，臣既为东蛮大将军，便定会护陛下周全。只是眼下……”
他话音未落，金石涛便冷声道：“眼下联军腹背受敌，内有金世武死守蛮黎，外有周宁虎视眈眈，如今再加上陛下这三千残部，粮草辎重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狠狠浇在金海头上。
他浑身一颤，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终于意识到，自己逃到这里，根本不是找到了庇护所，而是跳进了另一个更凶险的旋涡里。
帐外的夜风呼啸而过，卷起三人的衣袍猎猎作响，夜色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司马南望着眼前失魂落魄的金海，再瞥一眼身旁面色铁青的金石涛，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奈，像是潮水般从脚底漫上来，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他闭了闭眼，心头翻江倒海。
金海这一到，金蛮城陷落的消息就再也瞒不住了。
这几日联军之所以还能靠着一股锐气死死压制金世武，靠的就是将士们不知后方变故，一心以为只要攻破蛮黎城，便能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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