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芭蕉阔叶的影子随风摇曳,在她薄被覆盖的身躯上留下缓慢流动的暗痕,也未能扰动分毫她的沉睡。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结并沉落,常小鱼静静凝望,眼神深沉如古井,却又蕴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暖流。
杀伐征战的冷硬、权术交织的算计、所有沾染着铁与火的尘埃,在这一刻都被眼前这纯粹的睡颜缓缓涤荡、沉淀。
他骨节分明、握惯刀枪的手抬至半空,指尖带着迟疑与无比的珍重,在距离她脸颊半寸的地方长久地悬停。
指尖能感受到她熟睡时散发出的细微温热的暖意,如同触碰最精贵也最脆弱的薄胎瓷器,终究在将要触及的那一刻收拢指节,缓缓放下,这一片月光下的静谧,这毫无防备的酣睡,是他兵戈戎马生涯中最不想用任何惊扰去打破的净土。
唯有他的目光,无声无息,在这寸土之间,温柔地巡视了一千遍。夜风穿过窗纱,卷起尘埃轻舞,而她的睡梦,是这片尘埃喧嚣里,唯一的、永恒的坐标。
常小鱼微微眯眼,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医馆里与她初次相识时的样子,这么久以来,她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样的美丽漂亮。
那时候她曾说,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就先问清楚自己,究竟是想要一次还是想要一辈子,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而本来只是为了故意气气岩先勇的徒弟的举动,反而深度绑定了常小鱼与柳安然的一生,有时候敢情就是这样,它说不定什么时候来,也说不定什么时候走。
半年了,她依然坚守在这里,常小鱼心知肚明,她心里是孤寂的。
回想在巴望村的半年里,他过着没有网络,没有电的,原始人般的生活,也正是这半年来与世隔绝的修养,让他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好似对于人间没有一点留恋的人。
然而,此刻他望着柳安然熟睡中的洁白面颊,他才清晰的感知到,他还在人间。
是啊,两个人都回到了人间。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体内奔涌着的力量在渴望贴近这真实的、带着芬芳体温的暖玉,渴望感受这份毫无保留的诱惑。
这具身体带着点露比没有的烟火气,带着他魂牵梦绕的全部人间念想,思念和牵挂交织,在黑暗里无声咆哮。
他替她轻柔地拉了拉肩头滑落的薄被一角,盖住了那片雪白的肩膀。
“谁!”
似乎是被子与肌肤摩擦的瞬间,让柳安然察觉出了异状,她猛地睁眼,看到眼前一尊巨大的黑影,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抬腿一脚便朝着常小鱼的小腹踢去。
“砰!”
一声闷响的同时,柳安然翻身跃起,打开了台灯。
昏黄的灯光下,就见常小鱼咬紧了牙关,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对,好像在微微颤动……
“常爷?!”柳安然一喜,瞬间朝着常小鱼扑去。
“别过来!”常小鱼咬牙道。
说这话的时候,常小鱼像是一个站在冰雪天里的流浪汉,凛冽的寒风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剧烈的寒意让他忍不住的哆嗦着,但又在强行控制的情况下,身子显得有些微微颤抖。
柳安然不知道,她这一脚,但凡是个正常人,早就跪下了,那是最痛的地方。
扑到一半的柳安然怔住了,眼里也有泪了,“常爷,你说让我等你,我这一等就是半年,你到底去哪了!”
说着话,柳安然又打算上来抱常小鱼,常小鱼依旧是咬着牙说道:“别碰我。”
这着实让柳安然也懵了,心想自己怎么了?为什么时隔半年之久,常爷见了自己,不是拥抱,不是安慰,而是上来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是在甩脸子。
“常爷,你在生我的气?我……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如果有,你现在就杀了我。”
她再次朝着常小鱼扑去,常小鱼依旧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先别过来。”
“常爷,你到底怎么了?”说着,柳安然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你消失了半年,回来见我,又如此疏远我?”
常小鱼面无表情,只有脸上的肌肉紧绷了起来,明显牙齿咬的很紧,而且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是又急又气,但此刻连喘气都有点喘不上来了,也就顾不上解释那么多了,只是一味地摆手,“你先不要理我就行了。”
直到两分钟后……
“呼——”常小鱼长出一口气,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扶我一把。”
“不扶!”柳安然眼眶里噙着泪,侧头赌气道。
常小鱼叹了口气,“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过来扶我一把。”
说到这,柳安然即便是有气,也蹲下身子搀扶常小鱼坐在了床边,常小鱼道:“都是自己人,下手何必那么狠呢?”
“我要是知道你踢的这么重,我能不提前防备吗?”
“哎,我大意了,没有闪。”
柳安然先是一怔,下一秒啊的一声,“常爷,对不起……你……不会被踢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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