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秋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滴水落入滚油,瞬间炸开满室寂静。
他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青玉扳指磕在腕骨上,泛起一片红痕。
那双眼紧紧的凝视着斜上方的陆青黛,他的红衣同她墨绿色的飘带纠缠碰撞,她的飘带掠过他手背时,沈宴秋还是听见自己心上那道锁链断裂的脆响,声音带着自己都不确定的颤抖。
陆青黛指尖轻拢袖口,闻言只是浅浅的回看来了他一眼,眸光清透如秋水,与沈宴秋的目光在半空中轻轻一碰,便似有千言万语无声流淌。
分明除了公事再没有私下交集的两人,如今站在殿堂之上,一高一低,一红衣一绿裙,对视的那一刻,却觉着莫名相配。
文武大臣左右分列,金碧辉煌的殿宇之上他们几乎是并肩而立,满堂人皆成虚影,唯有他们二人立于光影中央,衣袂交叠。
仿若做了夫妻一般!!
他这个高坐主位的太子,此时竟像是他们红烛高照的证婚人!
程宥泽握拳的手已经梆硬,再没有一丝平静的意味,若不是顾念着人多,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去杀了沈宴秋。
言执玉的面色也变得灰白,沈宴秋一直对了了有情……之前之所以未有靠近了了,那是因为了了她不允许。
若是她允许了呢?最为担忧的事情,难不成还是要发生了吗?
谢渺然和顾京元是听说过陆青黛对沈宴秋的用心的,如今见两人即便分开,也格外契合的样子,面色也极其不善。
林寂知道的少些,但却听过沈宴秋的先前的事迹,因此见到两人对视,眉头皱的死紧。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等待着陆青黛的答案。
“我不是信他,是相信我自己。”
陆青黛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又去看沈宴秋的眼神。
见沈宴秋眼里除了震惊之外并无异色,似乎是还未察觉出她话中深意,陆青黛的神情稍稍敛了敛,叹惋一般的扬起一个笑来,她抬手让兰茵兰芝将整理好的案牍搬上来。
两个侍女一人搬了一个小匣子,两个人往常平静的模样此时也都压不住了,路过沈宴秋的时候愤愤不平的瞪了好几眼。
在座之人没有除了她们两个,没有人知道陆青黛想做什么。
陆青黛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清冷余韵,她打开一卷文书,随意看了看,而后才道,“两年前沈大人时常出京替殿下办事,或是赈灾,或是巡查,这些匣子里头都是当年他的去向和所有奏报的附章,各式各样的支出和行踪,都和户部的帐对上了。”
‘啪嗒’一声,言执玉手里头的笏板摔落在地,他冷着眉眼去捡,哪怕手按在玉石之上染了血,眉头也未有皱一下。
平静的,淡淡的,像是已经要疯魔了一般。
沈宴秋当年的去向?
当时沈宴秋为了躲了了跑出京,他求着了了原谅,可了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呆在闺房……原来这些通通都是为了沈宴秋?!
沈宴秋也是惊骇不已,当年之事他自己最为清楚,他原以为陆青黛除了书信之外便与他毫无联系……但如今听着她一点点的解释那匣子里头的文书,许多回忆猛然的闯入心房。
南境潮湿,不少的蛇虫蚊蚁,他的行囊里头被她塞了不少的瓷瓶,瓷瓶上朱砂标签详细明确——“治虫伤”、“防瘴气”、“退高热”。
他当初没用上那些瓶瓶罐罐,倒是身边的少平少亮被叮咬不止,他索性一股脑的全被送了出去。
只是晚间半夜,浅眠之时,总能闻到腰间香囊传出来的清茶香。
他一直都有好好被爱着……哪怕他醉酒后忘了自己的请求,了了也从未忘过。
——“我相信你,我陪着你好不好?”
——“真的吗?”
——“真的。”
忽视的细节,此刻全化作带倒刺的钩子扎进肺腑,喉间突然涌上腥甜,沈宴秋身形踉跄一分,恍惚的快要支撑不住。
陆青黛看到了言执玉的手伤,微微蹙了蹙眉,但此时明显不是过去哄人的时机,她只能强压下眉眼来,继续道:“当年我为了及时得到沈大人的消息,派遣了手下的人马暗中看顾他。”
“沈大人率先去的就是丹禾郡,只是当时丹禾郡的灾情没有云郡严重,他便派遣副使带着赈灾粮和银两同你们丹禾郡的郡守接管。自己则是亲自前往了云郡。”
“南境地域辽阔,云郡赈灾粮发下去了之后,沈大人便去了淮林郡,加之户部奏报并未有异常,这两年丹禾郡郡守也从未有过上报的折子,所以当年之事不管沈大人的事情。”
“只可能是旁的官员从中作梗,贪污了这笔银子。”
“这匣子里头是沈大人前两年经手过的所有案卷和文书,可以随时由都察院校验,我不插手。”
陆青黛说完,朝堂上的气氛还是没有缓和多少。
只是南境的百姓们纷纷舒了一口气。
他们才不管沈宴秋是不是贪污他们银两的人,只要上头能够受理,还他们一个公道,就已经是顶顶重要的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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