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他总像棵扎根在兰儿身侧的青松,但凡我靠近半步,他眼底便泛起冰霜。
我看着他对兰儿呵护备至,我冷笑一声,看来他对兰儿的心思也并不单纯。
自我们都知晓彼此对兰儿的心意后,我与他之间就产生了嫌隙,此后的日子里,我总是有意无意与他暗自较量。
“阿云哥哥,快来尝新摘的枇杷!”
兰儿举着竹篮蹦跳着跑来,发间的桃花簪在风里摇晃。
墨晚风抢先接过竹篮,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
“当心扎手。”
我看着他细心挑出枇杷核的模样,喉头泛起苦涩,冷笑出声:“墨公子这般体贴,倒像个闺中绣娘。”
深夜的书房里,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案头。
我展开墨晚风留在兰儿窗台的诗笺,宣纸上墨迹未干:“桃枝映人面,相思入梦来。”
提笔蘸墨时,砚台里的墨汁溅在诗行旁,洇开一片狼藉。
“纵使星河暗,卿为破晓光。”
笔尖重重顿在纸上,将宣纸面戳出个小洞。
院中银杏树上,兰儿银铃般的笑声混着风掠过水面。
墨晚风亲手在秋千上缀满野花,而我则在秋千上缀着西域进贡的琉璃珠。
她荡得兴起时,琉璃珠与野花同时轻颤,倒像是我们无声的较量。
狐裘袖口的破洞是进山时被荆棘勾破的。
兰儿捧着针线盒蹲在廊下,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指尖笨拙地穿梭在绒毛间。
“阿云哥哥别动。”
她专注的模样让我屏住呼吸。
“再动就要补歪了。”
次日我故意披着狐裘在墨晚风面前经过,补缀处细密的针脚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他握着书卷的指节发白,目光死死盯着那簇新补的毛球。
我勾起唇角:“兰儿的手艺可比府上绣娘精巧多了。”
暮春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我站在廊下,看着墨晚风冒雨为兰儿采撷新开的山茶花,我忽然扯开领口的盘扣,站在雨幕下,任细雨打湿衣襟。
待他浑身湿透地回来,正撞见兰儿红着眼眶为我擦拭雨水:“轩哥哥下雨了,你为何不躲,这样会染上风寒的。”
雨幕中,我与墨晚风在竹林对峙。
竹叶在风中翻涌,将他的声音搅得支离破碎:“殿下这般手段,倒像是市井无赖。”
我解下腰间佩剑,剑鞘重重砸在石桌上,震落几片残叶:“既然你我都心悦兰儿。”
水珠顺着发梢滴进领口,寒意却比不上眼底的炽热。
“那便公平竞争。”
此后每一次无声的较量,都暗藏着刀光剑影。
我与墨晚风暗自较量了许久,但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那晚,暗卫来报,父皇微服私访回宫后发现我私逃出宫龙颜大怒,现在已经派人四处寻找我的下落。
“殿下,陛下已得知您私逃出宫。龙颜大怒,命你即刻回宫!”
暗卫的话音未落,窗外的雨骤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像是谁的心跳碎成了无数片。
我捏着密报的手指关节发白,算算日子,自那日偷饮桃花酿起,竟已过去整整七个月。
油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映得墙上兰儿画的蝴蝶都在颤抖。
我望着她为我补好的狐裘,想起她低头穿针时脖颈露出的细白肌肤,突然惊觉这场逃亡的美梦,终究要被现实碾碎。
我担心父皇会找到这里,会给兰儿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于是让暗卫给父皇送信。
“三日后,我便回宫请罪。”
我攥着暗卫递来的信笺,笔尖在宣纸上洇开墨团。
次日我约兰儿在海棠树下碰面,她踏着花瓣而来,发间沾着新鲜的海棠花瓣。
“阿云哥哥,你找我?”
离别的前夜,树屋被月光浸成霜色,我依依不舍地与兰儿告别。
我解下贴身佩戴的羊脂玉佩,触手犹带体温。
我将我随身携带的玉佩交于她,这是我赠与她的定情信物,待我权倾朝野,定会回来娶她为妃。
晨雾未散时,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惊醒了沉睡的山林。
离别那日,兰儿为我送行,我看着她泛红地眼眶,心中的不舍更甚。
兰儿追着车轮奔跑,绣鞋陷进泥里也浑然不觉。
她的发带在风中散开,像条苍白的绸带,直到我再也看不见她摇晃的身影,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早已被车帘勒出血痕。
回宫那日,朱雀门的铜钉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父皇对我私逃出宫龙颜大怒,罚我在寝殿禁足半年,抄写经纶,我欣然领罚。
父皇将奏折狠狠砸在我脚边,朱批的“逆子”二字刺得人睁不开眼。
禁足的诏令落下时,我望着窗外飘落的柳絮,忽然想起兰儿追着流萤奔跑的模样。
那些被抄得密密麻麻的经纶里,藏着无数个写了又撕的"兰"字。
半年后踏出寝殿,宫墙依旧巍峨,却再不见有人会为我补好破损的狐裘。
父皇看我的眼神满是失望,而我藏在袖中的手,还留着那日攥紧车帘时的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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