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五年冬,大雪终停。
易公馆别墅门口的雪没有被清扫,多好的一块厚雪地,正是堆雪人最好的场所。
戴着小红帽的女娃娃,站在雪地里,满地的积雪正好卡在她的膝盖下面。
她陷在里面走不动了,站在那里喊“妈妈”。
可是妈妈很忙,她忙着堆雪人,嘴里还不时教女娃娃怎么堆:“这里放鼻子……这里放嘴巴……”
她以为自己在教人,殊不知她的学生困在后面一米远的距离,根本没听到。
女娃娃沮丧,回头求助一直看她对着她微笑的丁爷爷。
丁爷爷走过来,像拔萝卜一样将女娃娃提起来,一下子扎进锦徽旁边的雪地里。
锦徽还蹲在地上团雪人的头,回头一看女娃娃正眼巴巴地看着她,她顿时骄傲起来:“我们平安真厉害,这么快就走过来了。”
她的平安耷拉一张不开心的脸,看向檐下的男人,深深叹了口气。
不远处的屋檐下,两个男人坐在茶桌两侧。
交叠双腿坐在摇椅里的男人,目光一直放在雪地里一大一小身上,嘴角一直微扬,眼镜后面的眼睛含着旁人很少见的柔情。
他戴着绿宝石戒指的手里有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是有人塞给他的,让他好好帮着保存。
另一个男人也穿着长衫,因为天冷路远,他还戴着一个毛绒绒的棉帽,看神情对对面的男人很是恭敬。
“大小姐养的是不是过于皮实了?呵呵呵。”戴棉帽的男人正是房飞扬。
他从弘城过来聊聊现在打仗的事。
易舷的嘴角更加扬起:“平安像我。”
“尤其是性子。”易舷说的时候透露出骄傲让房飞扬很无语。
两年了,炫耀女儿的心可以收一收了。
锦徽认真地堆雪人,瞧见平安蹲下来,笑着从衣兜里掏出两根胡萝卜问她:“平安,我们用哪根胡萝卜做雪人的鼻子?”
平安托腮,随手一指左边的。
锦徽有点可惜,问她:“右边的好不好?”
右边的够长。
平安摇头,她就要左边的,目光坚定。
锦徽晃着她的衣袖,向平安请求道:“右边的嘛,好不好?”
易舷由衷笑出声。明明是长相如此相似的母女,性情却如此天差地别。每次看她们一来一回认真讨论的样子,简直让他喜欢的不得了。
房飞扬也瞧见这一幕,呵呵笑说:“大小姐果然像您的性子。”
冷酷起来真无情。
易舷是没想到房飞扬是这样的心声,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你们估计南北军什么时候能打到江东地区?”
“再有半年吧。”
“时间有点长。”
“只短不多。”
易舷点头:“覃军怎么应对?”
房飞扬叹气:“难打。”
易舷不置可否:“能在夹击中撑下两年,秦煜已经尽力了。”
“秦帅已经做得很好了。”房飞扬佩服的军事将领不多,秦煜算一个。
以独木之姿维系江东平稳,年轻的秦帅已经超出所有人意料。
房飞扬说:“我准备效仿南边与南北军合作。”
易舷挑眉笑说:“不做弘城之主了?”
“易先生啊,你应该是懂我的。我当年在云南求学,最大的期望是上战场,寻思着别浪费一身才学和血性。统领一个帮派也好,做弘城的主人也好,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前半生跌跌撞撞过后留不下姓名。你常说,历史是洪流,大浪淘沙。人生在世,好汉一条,我要做的就是留下姓名而已。”
“去南北军做一方司令也能留姓名。”
房飞扬闻言哈哈大笑,他就知道纵然万人不解,易允谋也懂他。
“可是……”易舷看向雪地里围着堆好的雪人转圈圈的母女二人,心中平静的美好又平静的理智,“我不会帮你劝说秦煜投降。”
房飞扬强调:“不是投降,是为了几十万人妥协。”
“这是战场,地位是打出来的,实力是谈判的筹码,能做集团军总司令何须做一方司令。”
房飞扬被易舷的话点开灵感:“易先生有什么建议?”
“你继续追随秦煜。他的覃军有能打的将领,东北有矿产,背后有徽儿的军工厂,他的筹码不比黎军的差。他应该也会很需要你……”易舷转动着手里的苹果,淡淡地说,“你的身后有南北军都羡慕的军费。”
房飞扬的身后是易舷,易舷的手里有整条沪城的经济命脉。
两年前,易舷不仅迫使庄天贺离开,三个月之后他也送走了露西娜。
加勒机械厂被沪中机械厂吞掉了一大半,宏鑫公司踢走了新城公司独享四号码头。短短两年轮船公司扩建,开发新的内陆运输航线,通过政府操作成功收纳多家小型纺织工坊进一步扩张纺织厂,宏鑫百货吞并了外资百货商店,与弘城接轨的运输路线也被宏鑫掌控。
易舷用两年的时间将宏鑫公司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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