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不是傻的，在人情世故上也通透。
这两口子一个是钢厂厂长，一个是纺织厂工会主席，不论是职位还是工资，都是人上人的水平。
当然，平时花销也大。
在人均住房紧张的市里，有闹中取静的小院儿。
低调又舒适的装修。
还有电视、冰箱、留声机这类价值不菲的家电。
还有一家人吃穿用度上，多少能猜出点什么。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
某些事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在我们厂的发展规划里，不仅零售还会走批发路线，批发底线是五块五，不论谁来，批发单上的这个底价都不会变。”
言外之意是说，这五毛的利润是她个人让出去的。
她虽是工会主席，但厂子又不是一言堂，她大批购买物资，还是要跟上头申请，再拿采购单去走报销流程。
桑枝虽没明说，但把她的后顾之忧全解决了。
也算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
李蓉感慨于这女同志的敏锐跟剔透，看着闺女恍惚，完全没读懂这场交易细节的眼神。
又无奈摇头。
也罢，反正夫妻俩就这一个闺女，爹妈强势点，还有一个公安局长的哥，想必没人敢欺负她。
不过闺女的小姐妹第一次登门，人家也给足了自己面子，她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我听家里那个不省心的说过，你前期投入挺大，阿姨知道你有这个心，但不能太得寸进尺。
还是按跟别人一样的批发价来，你也好回回血，过个好年，等过两天吧，忙完这批，看你叔叔钢厂那边，还需不需要发福利，到时候咱们再谈。”
跟聪明人交谈就是省心。
桑枝也明白她的意思。
就说纺织厂算了，让利给她，下次钢厂采购，再说别的。
看似闲话家常，但一桩生意已经谈成。
何致平平时也没啥兴趣爱好，就爱逗鸟跟下棋，可惜媳妇闺女不理解，也参与不进来。
这不有晚辈来了，赶紧抓住机会，招呼他们下象棋。
夫妻俩平时工作忙，独女又属于酱油瓶子倒地都不去扶的主儿，所以家里有阿姨帮忙做饭，打扫卫生。
碍于家里女主人要求高。
做菜除了要好吃外，还得讲究营养搭配。
今天有客人她使了浑身解数。
香菇炖滑鸡块，宫保鸡丁，葱爆羊肉，砂锅豆腐，盐爆鸭心，最后还有炝炒大白菜，酸辣土豆丝儿。
别说这个时代，就算再过三十年，也很有面子了。
估计是怕桑枝在自己家拘束，何明月不断给人夹菜，夹肉，没一会儿她碗就冒出尖来。
但桑枝不爱吃内脏，鸭心鸡心啥的吃不下去，但明月给夹了不少，她面露为难。
这会儿在她右边的江砚，看似认真的听何厂长说话，手上却自然的将她不爱吃的东西都夹走。
何明月捂着眼，直说没脸看。
饭桌上女同志有熟络的话题，男同志自然也有。
要说现在市里最热闹的是啥？
自然是抓捕到曹林那个特务。
先前对方还有价值，加上要取出胶卷，查验特务机关到底掌握到多少机密，他们没打草惊蛇。
但随着任务圆满完成，尘封数年的秘密，也要展现在大众面前，这不光是祭奠早前被他害死的机要通讯员。
还要给曹林之流的，但还没被暴露的同伙给予威慑。
所以今天不止首都那些主流媒体，甚至省报，当地的报纸，全都聚焦在这上面。
不止是抨击这种卖国行为无耻。
还清楚的刊登了对方枪毙的时间。
先前侄子碍于保密条例，不能说，现在都登在报纸上了，就证明案子可以讨论了。
“我听你姑说，你在案件里出了大力气，咱们省报这两天要采访你？”
说起这个，王章还真不好意思。
这次案件的大功劳，还是在江砚他们这，自己就是跟他关系好，搭上了东风。
但出力最多，功劳最大的人，碍于身份，不能站在公众面前，接受鲜花跟表扬。
他有啥颜面出风头。
“我给推了。”
江砚读出他眼里的惭愧，不客气道。
“收起你乱七八糟的念头，论出力你不比我少，我正团的调令下来了，名誉不比你少。”
王章闻言瞪大眼，“正团？”
他过年也才二十七啊。
不靠家里爬到这位置，他确实实至名归。
既然这样，他心里也没啥愧疚感，一会儿再去给报社那边回话，男人嘛，谁不喜欢名誉加身。
他们都在谈论报纸，采访。
桑枝身子忽然愣住，面上血色也在瞬间消散，她回来后，忙这忙那，竟然忘了那张报纸！
那张未来写着江砚讣告的报纸。
她可以确定的是，那天从居民点出来时，是带上了那张报纸的，就放在裤兜里。
后来救人，给他取暖，喂药时，那张报纸都很好的保存在她身上。
但那晚在新家睡觉时，她清楚的记的，身上是没那张报纸的。
血液已经倒流时，她在劝自己别慌，仔细想下最后见报纸时是在啥时候。
进医院好像还在。
天啊！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现在要学咆哮教主捂着脑袋狂喊不已，先不说那上面跟历史走向完全不同的内容。
单说那时间也没法解释啊。
新闻具有时效性跟准确性，因为没人会怀疑印刷厂错版问题。
而且桑枝只改变了江砚会死的历史，就算有蝴蝶效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看不太出来。
所以两天后，新发行的报纸，除了没他的讣告外，它国家大事儿都是没变的。
啊，要是捡到报纸的那人，看见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东西，会不会怀疑人生？
还有，那报纸，会不会被江砚捡到了？
她面上伪装的再好，但还是瞒不过观察力强的江砚。
他不满的瞪了好友一眼，啥时候说报纸不行，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让她想起那个？
也暗自懊恼。
也怪他看见报纸后就自乱阵脚。
早知道就该悄无声的把东西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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