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时景悠悠走路。
顾家的地位果然不咋滴。
欲和文官搭话，文官不屑冷哼一声，加快脚步走路。
想和武官套近乎，人家白眼都快翻上天，避之如猛虎。
无奈之下，时景走向勋贵。
勋贵们看到时景，也很挣扎，低头耳语一番，勉为其难接受。
“武安侯，我们要去春风楼吃饭，可要一起？”
宁安侯拱拱手，率先发出邀请。
春风楼并不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却是勋贵的最爱去的地方。
美人香英雄冢，那边姑娘多出身江南，吴侬软语，眉目含情，温柔似水。
花样也多，吃饭喝酒，听曲赏舞、赌博压妓……彻底的堕落之地。
分身不怎么爱去。
他心底还有点念想，各种折腾试图恢复顾家的荣耀。
还没彻底烂在泥里。
不过也因此，越发招人不待见。
“一起，本侯许久没去那边，也不知有没有新花样。”
宁安侯意外地挑挑眉，做出请的手势，“昨日老鸨说要到一批新人，花大价钱买的，姿色全上上乘，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武安侯有看中的……”
勋贵们自幼相识，又同被压迫，即便内部有矛盾，表现出来的也是一致对外。
一撮人心思各异，各有盘算，交谈之间，倒是还算和谐。
酒过三巡，时景对这些人有了大概的了解。
宁安侯为人圆滑，在勋贵中人缘最好，基本上跟谁都能闲聊几句，文武百官对他的排斥也比较小。
他本身对政治触觉很强，广交好友，但是并没什么野心，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像他这样的只占少数。
另外一部分，有些郁郁不得志，借酒消愁；
有些彻底堕落，只想活一日放纵一日。
时景若有所思，“本侯明日欲宴请诸公，众位可有空一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武安侯还邀请了谁？”
“只有勋贵吗？”
“对，只有勋贵。”
听完，众人眼底一闪而过异色。
天色渐黑，春风楼灯火通明，彩绸飘荡，越来越热闹。
觥筹声，喝彩声，嬉闹声……
这里的达官贵人，仿佛没有任何烦恼。
“时景兄，你总算想通了。”
宁安侯非常高兴。
“我等勋贵，表面风光，其实早就穷途末路，不可能再重塑先祖的荣光。”
“皇家不许，文武百官不许，甚至天下黎庶也不许。”
“天下打下了，时局安稳了，我等必须识趣退场，否则，等着的必定是尸首异处。”
其他人纷纷附和。
“他们啊，不许我们出头，也不许我们的子孙后代出头。”
“勋贵的脊梁骨，早就被敲断了。”
“文官不接受，武官也打压，没的选择，咱们只能当纨绔子弟，日日醉生梦死。”
听起来很装逼。
其中的苦闷，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
也只能……自己看开。
时景没有反驳，举起酒杯，先干为敬，“明天本侯在武安侯府静候诸位。”
时景回去时，天空星光点点，宁安侯跟在旁边，一直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他。
顾时景似乎不对劲啊？
犹豫好久，他还是忍不住问出疑惑，“武安侯。”
时景摆摆手，“启明兄，唤我时景就行。”
“本侯就不客气了，”宁安侯笑着点头，“时景老弟，你好像变了。”
“很正常，是人都会变，本侯也不例外。”
“不不不，这不一样，”宁安侯连连摆手，“以前你特别阴翳，全身都飘着一股愤世嫉俗的味儿，眼里装的全是野心。”
“现在呢？”
宁安侯犹疑，斟酌许久才说出一句，“好像变得特别包容。”
平白无故多了一个长辈似的。
非常诡异，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想了想，他再一次强调，“时景老弟，你是真的想通了吗？”
“不再折腾，而是像我们这样彻底认命，活一天算一天！”
其实也不差，荣华富贵一个不缺，还能日日潇洒快活。
神仙般的生活，有些人连想都不敢这么想。
“这话该我来问你才对，”时景表情凝重，“启明兄确定已经彻底放下不甘？”
“我们这辈，从小听着曾祖的事迹长大，以他们为荣，以家族为荣。”
“幼时也曾勤勉习武，熟读兵书，只为建功立业，如长辈那般立下赫赫战功。”
时景拍拍宁安侯的胳膊，没有多言，挥挥手先一步离开。
他走后，宁安侯踏进马车。
祖宗庇佑，勋贵各个家底都厚，武安侯府的马车用料上乘，车厢也奢侈宽阔，精致华丽。
不知为什么，荣启明还是莫名暴躁。
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为了练好骑术，大腿根都不知道磨出血多少次。
然而，费那么力气娴熟弓马，最后也只能乖乖乘马车出行。
只为保住小命。
武安侯府。
时景进院子，果然没有再看到小姑娘。
“请侯爷安。”
管家看到时景，立刻行礼。
“不用多礼，”时景赞赏地看着管家，“你做的很好，自己去账房领赏银。”
“谢侯爷赏。”
管家脸笑成了一朵花，“侯爷，你吩咐的事小人全都办好了。”
“后院女眷，愿意另外嫁人的有238人，愿意回家的74人，剩下的47人中只有十个明确表示只留在顾家，其余的则希望侯爷能宽限一段时间让她们有个缓冲。”
时景微微窘迫。
三百多人，到最后留下的竟然只有十个。
果然呐，分身一个烂白菜，压根没多少人真心喜欢。
管家汇报完，又请示道，“侯爷，离开顾家的这些姨娘，每人五百两银子遣散费已经给到位，剩下的这些怎么办？”
“安置到西郊别院，还是武安侯府？”
“后院就行，西郊别院我另有用处。”
“是，小人这就找人清理别院。”
“先别，”时景叫住管家，“本侯明天宴请客人，大约十来个人，你先处理这件事。”
“侯爷，方便告诉小人客人身份吗？”
“宁安侯他们。”
管家表示理解，“明白了，小人保证安排妥当，让客人们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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