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云来到宋长善家时，堂屋里已经人去楼空，崭新的大门被人用暴力撞开，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几个邻居伸长着脖子想要打探一下情况，见到宋朝云的视线看过来，又把脑袋缩回去，突然，听到宋朝云喊了一句：“婶子！”
那人无奈，只能重新站出来，尴尬地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大妮儿啊，我还以为是谁哩，万一有贼进去了，我也能喊一嘴不是？”
宋朝云不想管她们的小心思，问道：“你看见我那两个堂妹了吗？不晓得跟着去医院了没有？”
一听到这事，婶子一下就来了劲儿，大步过来说：“哎哟，你是不知道，我刚才一直看着哩，好多人把你小婶抬出来的，没见着你妹妹她们，对了，你小婶这是咋了？不会是怀孕了吧？”
如今政策紧，这要真是怀孕，宋长善可得倒霉喽……
宋朝云看破她的幸灾乐祸，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您去忙吧，我去找找佳欣她们。”
呸，装啥哩，谁不知道你跟宋长善不对付，他家要是倒霉，你宋朝云怕是笑死咯！婶子望着宋朝云的背影，啐了一口，然后转身进屋，“砰”地一下关上大门。
沈忆秋回头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说她这么高兴干啥，你小叔自家倒霉，她家又不能发财！”
宋朝云捏了捏她的脸，“管她干啥，有些人不就是这样吗？就算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也希望人家倒霉，走吧，进屋看看。”
刚来到主屋，一股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沈忆秋扶着宋朝云站好，自己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那姐妹俩的身影。
她疑惑道：“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能藏哪儿去呢？”
宋朝云拄着拐往外走，目光从侧屋扫过，“我奶住那屋，钥匙藏在门槛下的洞里，你去瞧瞧。”
沈忆秋半信半疑地趴下身，往门槛下面摸索一番，果然，钥匙就在这儿，她惊道：“你真是神了！”
可侧屋里依然没有人，沈忆秋甚至连床底下都找了。
只有灶屋和猪圈了！
沈忆秋望着那边，一脸不敢置信，“你小婶不会这么狠，让她们睡在那儿吧？这天黑以后，可冷得很，也不怕把她们冻死。”
“让她们睡那都还算好，”宋朝云一瘸一拐走过去，“就怕是关着的，连床被子也没给。”
沈忆秋闻言，提高声音道：“不会吧！这可是亲生的呀！”
亲生不亲生，章金凤可不会管，宋朝云撇撇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只要不是儿子，对她来说，都不算个事儿。
沈忆秋举起手，用力敲响灶屋的大门，“佳欣，佳慧，你们在不？快出来！”
里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宋朝云伸手阻止还要敲门的沈忆秋，轻轻喊道：“佳欣，是大妮儿姐姐，你妈妈去医院了，你先跟姐姐回去好不好？锦绣姐姐也在家，她说好久没见着你们了，可想你们啦……”
“要不我把门撞开？”沈忆秋往后退了几步，学着沈老三每次搬石磨的样子——往手心里吐两口唾沫，然后猛地用力，作势就要撞去。
刚冲没几步，灶屋门就被打开了，宋佳欣牵着妹妹站在门口，看到宋朝云，她“哇”地一下哭出来，“大，大妮儿姐姐，我妈她咋了……”
宋朝云看着姐妹俩，一个比一个瘦，脸颊深深凹陷，皮肤也黑得跟个煤炭似的，身上穿得十分单薄，显得肚子鼓得不成样。
她的心揪成一团，将拐杖往旁边一丢，伸手把她们揽进怀里，“别怕，妈妈生病了，医生会治好她的。”
说着，她轻轻替她们擦去眼泪，目光扫过灶屋里，问道：“你们在这儿住几天了？今天先跟我回去，有啥要带的吗？”
宋佳欣乖巧地说：“只有昨天一晚上哩。”
沈忆秋等不及，大步进去，可刚看到灶屋里的模样，她一股怒火就从脚底上蹿起来，“大妮儿，你来看看，这是当妈的吗？”
宋佳欣姐妹睡觉的地方就是灶膛后头放柴火的地方，下面只铺了薄薄一层稻杆，还有不少树枝露在外头，而盖的，只有两件破夹袄。
也难怪她们身上啥也没穿，原来都脱下来当被子了，宋朝云一阵心疼，揉揉宋佳欣的脑袋，问道：“那你们吃啥？睡着冷不？”
宋佳慧说：“不冷，姐姐，给衣服，我盖。”
宋佳欣也说：“饿了就喝水，妈妈不让生火，说怕被人晓得我们在家。”
孩子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可宋朝云听明白了，宋佳欣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妹妹盖着呢！
而章金凤的心思，她也明白，无非是肚子月份大了，不敢出门，可只要村里人晓得她在家，就会拉着她去参加宋长庆的葬礼。
章金凤为了保住孩子，就想假装不在家。
可怜这两个小姑娘……
宋朝云顿时眼睛发酸，拾起拐杖说：“走吧，跟我回去，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
两个小丫头眼睛瞬间亮起，宋佳欣毕竟大了几岁，犹豫着说：“大妮儿姐姐，妈妈会不会生气呀？”
“她生哪门子气？”沈忆秋恨恨道：“她差点儿就把你们害死了，虎毒还不食子呢，章金凤连个畜生都不如！”
“坏人！”宋佳慧听到有人骂自己的妈妈，一边哭，一边指着沈忆秋大喊：“你才是，老虎！”
宋朝云看了一眼沈忆秋，皱眉道：“别在孩子面前瞎说。”
“嘿……我这不是太气了吗，”沈忆秋摸了摸鼻子，蹲下来看着宋佳欣姐妹，郑重道：“姐姐错了，我不该这么说，佳慧，来，姐姐背你，咱们去吃好吃的咯。”
说着，沈忆秋一把拉过宋佳慧，让她趴在自己背上，然后背着她一路飞驰。
宋佳慧刚开始还有些害怕，不一会儿就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宋佳欣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朝云身边，时不时提醒脚下的石子儿，好几次都想伸手去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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